四二九 同病相怜,清水芙蓉
从湖边走开,四人兀自没精打采。孟帅虽然并非十分沮丧,但众人都一脸的晦气,总不能他一人显得高兴,何况这事儿也确实没什么可高兴的。
这时,赵越突然道:“喂,打起精神来,那边有人过来了。”
几人忙强打精神,鼎湖山现在鱼龙混杂,大部分都是七大派弟子,相互之间虽然并非敌对,但也互相竞争,谁也不想在对手面前露出败象,何况是今天这种扫兴事儿。
对面也是四个人,走得近了,孟帅一怔,原来对面也是灰衣服,也是百鸣山弟子。
走的更近些,看的更清楚,那四个人都是年轻少年,且全是生脸,孟帅一个也不认得,也不在昨日上山的队列里。不知为什么,孟帅有一个感觉,对方也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赵越看得清楚,道:“原来是鲍姓的鲍灵复师兄。来来来,咱们过去见过。”
孟帅这才恍然。百鸣山最大的五个世家除了乌家之外,都是单独上山,这些人是鲍姓的子弟,能够领头的想必是鲍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门中地位甚高,赵越也要叫一声师兄。
那鲍姓弟子鲍灵复也看见这边,却不走过来,而是停在原地,等着这边过去拜见。这是自恃身份了。
几人过去,赵越抱拳道:“见过鲍师兄,师兄一向可好?”
鲍灵复这时方笑了一下,道:“还好。赵师弟这是在游览么?”
赵越顺口道:“是啊,早听说鼎湖山风光好,果然名不虚传。师兄也是游览么?”
鲍灵复道:“这个自然,一早出来的。风光果然好,哈哈,哈哈。”
几人对着哈哈了几句,一时沉默,鲍灵复突然狠狠道:“狗日的泣血谷。”
赵越讶然道:“莫非鲍师兄也……”
鲍灵复瞪了他一眼,道:“我也什么?”
赵越砸摸了一下嘴,道:“也……那个和泣血谷争斗了么?”
鲍灵复道:“对,我们和他们……打架了。切磋了一下武功,怎么样?”
赵越立刻接上道:“没错,我们也是切磋了一下武功。”
双方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后面六个人跟上,一起大笑,均想:原来他们也是“联谊会”被截胡了,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相互之间顿感亲切,隔阂全无。
笑过之后,鲍灵复道:“他么的怎么泣血谷疯了?全体出动来抢……什么意思?……上脑了么?”
赵越摇头,众人都费解,鲍灵复问道:“你们看见黑血炮了么?”
赵越惊道:“你那边也有黑血炮?泣血谷带这么多黑血炮做什么?他们要……要把鼎湖山怎么样?”
鲍灵复沉吟一下,道:“这边来坐坐?我知道有一处风光很好。”
几人都答应去了,孟帅也跟着去。
沿着湖边走了一阵,只见湖岸便延伸出一道廊桥,通往一座小岛。鲍灵复上了岛,指着太湖石堆成的一座小山道:“咱们上去坐。”
小山上一座亭子,亭中位置有限,有人便自觉不进去。孟帅也懒得跟他们挤着,在太湖石上站着,远眺湖山,也觉得心胸一阔,心旷神怡。
就听背后赵越议论道:“听说那位新晋先天还是位年轻人,还不到二十?”
鲍灵复哼道:“何止?我听说才刚满十六岁。那位出身只是一般,更没受过名师传承,进门没几年,竟然入了先天,可把鼎湖山乐坏了。而且据说他战力惊人,才入先天就能横扫早就晋升先天的前辈同门,几乎算是守一前期的第一人。满门上下都寄予众望。不然为什么为他扩大成丹节,要论往常,一年怎么也有一两个先天弟子,根本不需要特别庆祝。”他说着,淡淡的酸意已经掩饰不住。
赵越奉承道:“师兄离着先天也只一步之遥。我看进入先天就在这两年。到时候师兄领着我们去把泣血谷的疯子揍得满地找牙。”
鲍灵复道:“这口气我一定要出。不过今天就算是先天也难免吃瘪。据说,他们门里那个疯子,叫阴邪花的竟然也出去闹事了,把璇玑山一个先天前辈打了。”
赵越愕然道:“这不是彻底成了疯狗了么?他一个先天弟子,又没多大权柄,纵然在门中有人撑腰,也不能逮谁咬谁啊。”
鲍灵复道:“根本就是疯了。不过泣血谷全特么是疯子、恶狗、王八蛋。他奶奶的,满门上下没一个好饼,全是拉出去千刀万剐不解气的贼厮鸟。”
赵越骂道:“说的太对了。操他十八代祖宗,他们多少代的祖宗都该拉出来鞭尸,挫骨扬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骂的痛快,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孟帅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听的,从假山上下去,自行来到湖边
湖上水波粼粼,不知是否是火山的缘故,水汽比一般的湖泊更严重,湿气之中带着淡淡的硫磺气,仿佛置身于温泉之中。
孟帅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脚下水波一动,低头一看,正好看见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按在岸上。
他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半蹲下身,做出防御的姿态。
紧接着,又是一只手伸出来撑住,一人从水中跃起,水珠和蒙蒙的水汽交织,如梦似幻,好像尘世外来人。
那人刚一上岸,抬头看见孟帅,也是惊呼一声,险些又掉入湖里。
孟帅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拉了一个空,那人半伏在水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他。
虽然只是两个眼睛,却是荧光粲然,眼波似水。孟帅刚刚也看见了,那是个相貌甜美的女子,而且一闪而过的脸,竟有几分熟悉。
沉吟了下,孟帅从记忆深处拉出了一个名字,道:“马姑娘?”
水面波动了一下,那少女显然有些震惊,身体缓缓浮起,露出整个容貌,正是当初在俗世里和他一起身为升土大会弟子的马月非,益州都督马云非的亲妹妹。
孟帅道:“是我呀,孟帅。还记得么,在东宫里我们也算同在一个屋檐下,后来大乱的时候也在同一个战壕。”
马月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好像有点印象。你……你在百鸣山?”她看见了孟帅身上的衣服。
孟帅点头,道:“现在在百鸣山做内门弟子。马姑娘,你掉进水里了么?”看她沉浮自如的样子,水性明显不错,似乎不像是失足落水。
马月非道:“你退开,走远一点儿,我要出来。”
孟帅退了一步,马月非从水中跃出,坐在岸上,神色忧郁,水珠从额发上垂落,就像晶莹的泪珠。
孟帅和她本只有一面之缘,这时见她郁郁不乐,随意的问了一句道:“马姑娘怎么了?是给人推下水的么?”
马月非摇头,默然片刻,道:“我想回家。回到姐姐那里去。”
孟帅呃了一声,看她的年纪绝不会大过自己,也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前世离家上大学的女生还小,想家再正常不过,便随意安慰道:“将来你成为先天高手,就能随便回家,你姐姐也会为你高兴。”
马月非咬牙道:“我等不了,一天也呆不下去。这里太脏了,比大齐脏一百倍,一千倍。我要找姐姐。”
孟帅心中一动,道:“你是琵琶谷的?”
马月非点点头,孟帅恍然道:“刚刚我看见有人落水,就是你啊。”
马月非再次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皱,道:“你看见有人落水,在哪里看见的?”
孟帅一时语塞,支吾道:“我……离得比较近。”
马月非盯着他,道:“原来如此,你是去……嫖的吧?”
孟帅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道:“我是被骗去的,倒是姑娘你怎么在那里?”心道:你这么说,那么你难道就是去卖的么?
马月非道:“我是被骗去的。联谊会,什么狗屁的联谊会,不过是那些大姐拉着新入门的师妹去……泣血谷一进来如狼似虎,我就跳水了。和我一起被骗去的同门还有几个,到头来只有我一个跳水。难道她们都无所谓么?”
孟帅无言以对,心道:琵琶谷真的乱成这样?我看玉淙淙还好啊。哦,我记得当初在天幕里围剿秦无双的好像是琵琶谷的少主,很不是东西的一个小白脸,上梁不正下梁歪,恐怕那门派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马月非不肯同流合污,那琵琶谷对她已经如同火坑,肯定回不去了,难怪她露出悲哀乃至绝望的神色。
正要安慰他,就听山后脚步声轻响。马月非条件反射的一跃入水,水面不过轻轻起了一个涟漪,随即平静如昔,果然是水性出众。
山后走来一人,长得和鲍灵复有七分相似,显然也是鲍家子弟。他一过来就道:“我好像听到女人声音了。”
孟帅咳嗽一声,截住道:“鲍师兄,我正有事找你。”
那姓鲍的一怔,看了一眼孟帅,道:“你谁呀?”
孟帅笑道:“我是百鸣山弟子啊。哦,对了,滕重立你认得么?”
那姓鲍的神色稍微端正,道:“滕……表弟?你认得?”
孟帅从腰中取出一个小包,塞入他手中,道:“这是滕师兄给他舅舅的信,不知你能否转达?不是亲舅舅,堂舅也行。反正带到鲍姓家长那里。拜托了。”
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钻入假山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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