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沈音能认得出陆家人，是因为看到他们的马车——陆家的马车顶上有一对狮形雕饰。
两年前，沈家人那一次出征，主帅就是陆家的当家人陆渊山。
沈音几乎敢肯定，父母兄长被冤判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犹豫片刻，等他们全都进去之后，跳下马车悄悄跟过去。
茅屋内。
数人持刀闯进，见人就要砍。
“你们是什么人！”徐瑞稷大惊失色，慌乱中，他被一个箱子绊倒。
刀要砍下来之际，国公府的侍卫出手救了他。
沈音听到里面有刀剑拼杀的动静，便知里面出事了。
她没有立刻进屋，而是绕到窗户边，敲窗对里面的徐大夫大喊：“快从这儿出来，有危险！”
徐大夫反应很快，立即打开窗户，把不能行走的妇人扛起，送至窗边。
沈音奋力把妇人从里面拖出来，因为身体虚和妇人不配合的原因，她暂时没有办法带人进马车。
徐大夫冒着风险去了外间，他拉上陈十三，对侍卫们道：“你们快去个人给国公报信！”
徐瑞稷也紧跟着俩人，随他们之后爬出窗台。
可是陆家人也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几个人摆脱侍卫后立刻冲出茅屋，继续执行刺杀的任务。
沈音算是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可敌我悬殊，她除了让大家快点上马车逃命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徐大夫有点身手，从刺客手里抢到一把刀，正掩护着沈音和陈十三扶妇人进马车。
“多少年不动手，反应都慢了。”徐大夫刚踹走两个人，喘着气不住感叹，“什么仇什么怨呐，逮着普通老百姓杀？”
另一边，已经有一个侍卫骑着马扬尘而去。
“什么仇什么怨？这是我爹的意思！”刺客中为首的那人举着刀，发狠地说。
此人膀大腰圆，面相凶恶，开口时两颊的肉一动一动，穿着一身白色锦袍。
沈音猜想，他一开始是坐在陆家马车内的，又是这般穿着，估计身份不一般，甚至可能上过战场。
他说完，立刻几个箭步冲上来，一刀……
沈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农妇的血就已经溅她一身。
刀割断了农妇的脖子，鲜血喷涌，陈十三怔怔看着怀里刚刚毙命的娘亲，目光空洞。
“快走！”在刺客要杀陈十三之际，沈音及时推他一把，自己的手臂却被刀尖划伤。
国公府的侍卫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人，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敌得过陆家人带的刺客。
那些刺客知道他们要跑，在打斗中切断了马车和马匹之间的绳索。
这下，他们没有办法上马车了，进狭小空间之后，刺客杀起人来更容易。
沈音捂着流血的手臂，被侍卫们护在身后。
“我知道你们是陆家派来的，我已经派人给宁国公报信，如果你们不想事情败露的话，最好不要再动手了。否则倒霉的就是陆家，我劝你们不要因小失大，毁了世家百年名誉！”
她第一次受这样的皮外伤，更是第一次遇到刺客，她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世家最注重名誉，她不相信陆家会例外，除非他们本就是故意为之。
“别听她的，给我杀！”为首的壮汉下令道。
就在此时，惨淡的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
那壮汉敏锐地后退几步，可身上还是见了血——他的胸口被刺中，不过伤口不深。
他擦了下伤口，满手是血，抬头冷冷盯着那道身影。
沈音模糊的视线中，也看到那熟悉的背影。
男人一身皮甲，以矫健的姿态挡在最前面，手中的剑垂着，剑头还滴着血。
今日，他约好要和几个军中教官切磋武艺，所以他才让沈音跑这一趟。
“送夫人回府。”林泽侧目看一眼一旁的子青等亲随，又看了看手无寸铁的少年和书生，“也带他们走。”
他带的护卫不少，分一部分人出去完全没问题。
“是！”沈音等人刚经历生死大战，精疲力尽下，十分配合侍卫们的行动。
“我认输。”陆晁丢下刀，叉着腰，一脸无畏。
其他刺客纷纷停手，林泽也示意侍卫们暂时停手。
林泽神情严肃，执剑指着对方：“敢问这一户人家是犯了什么罪，你们陆家要这么赶尽杀绝？”
“没犯什么罪，想杀便杀。就是当今圣上也要敬我爹几分，我是奉我爹的命令前来的，恐怕您无权干涉。”陆晁昂着头，依然无惧。
他可是当朝驸马，又是陆家人，林泽怎么可能敢对他动手？
陆晁大摇大摆地要去追陈十三他们。
直到林泽携剑追上来，一剑割断他的发髻。
陆晁连滚带爬跑回刺客们身后，穿过额间散乱的发丝，视线对上林泽那双冷冽的眸子，他不禁浑身冰凉。
刚才，林泽的剑差一点就削到他的脑袋了！
他明白，是武将的敏锐救了自己，而不是林泽想放过。
“宁国公，你疯了？”陆晁惊魂未定。
林泽冷淡道：“我想疯的人是你父亲，身为陆氏一族的顶梁柱，居然派你残杀无辜。”
陆晁咬牙道：“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林泽无动于衷，并未收剑。
陆晁蹙眉，“人我就不杀了，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好自为之。”林泽收剑入鞘，身边的侍卫们也跟着收起武器。
他想杀陆晁，但不能是现在。
陆晁松了大口气，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目送林泽他们彻底离开视线，才撤离此处。
子青等护卫把所有人都送到国公府。
府里的仆从知道沈音受伤后，纷纷忙碌起来。
沈音坐在榻上，脸色苍白。
平心剪下她伤口附近的袖子，只见那玉藕般的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口子，还在渗血。
沈梨端来清水，光看一眼，眼泪就止不住扑簌扑簌地掉：“好长的血口子啊，我们姑娘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沈音的父母虽然都习武，不能常年陪伴沈音，可他们没落难时，从来没让她吃过苦。
平心叹了口气：“少说几句吧，夫人需要安静。”
沈梨明白这道理，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难过到只能跑到室外，一个人哭。
平心为沈音上好药，小心地把伤口包住。
“我这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觉得那么疼，你说那些战场上受重伤的武将，是怎么忍下来的？”
当权者又是怎么忍心，让这样的武将蒙受不白之冤？
“对了，那个孩子有没有受伤？”
平心摇摇头：“应该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沈音侧目。
“他抱着他娘的尸体，一刻也不肯撒手，仆从们没办法仔细检查他。”
沈音叹了口气。
她尚不清楚陆家杀人的原因，但无论何种原因，她都相信这不是陈十三和他阿娘本身的错。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让后厨煮一锅安神汤，煮好分给各客人一碗。”沈音道。
半个时辰后，安神汤好了，她自己喝上一碗，倚在木榻上休息。
困意涌上心头，眼皮不自觉变重。
不一会儿，林泽回府。
他先是沐浴更衣，而后才进主卧。
看到沈音在木榻上睡着，默默到床边取了被衾，轻轻盖在她身上。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闭着眼，朱唇微启。
林泽轻蹙眉头，温声道：“是我不好，让你涉险了。”
沈音睁开双眼，缓缓起身，身上被衾滑落些许，嘴角扬起一抹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让我去，陆家的人不就得逞了吗？”
近距离对上她这双发亮的眼睛，林泽浑身瞬间紧绷，冷静片刻，才道：“你也无辜。”
沈音抿着唇，摇摇头：“我已经不疼了。”
“你去床上休息，晚膳会有人送过来的。”林泽抱她起来，连带着被衾一起。
“哎，我受伤的又不是腿……”
沈音话音刚落，人已经到床上了。
林泽眉峰微挑，“感了风寒为何不告诉我？”
沈音噤声。
其实这真不能怪她，风寒是早上才有症状的，再加上她想出门，就没有说出来。
林泽帮她把被衾拉上来，“我要去找徐大夫商量事情，待会儿再来。”
沈音目送他离开房间，鼻子一酸，心里竟有些许不舍。
被窝暖了她的身，有人，却暖了她的心。
正堂。
徐大夫喝了快有八杯茶，终于等到林泽过来。
“今日真是太危险了，我都差点受伤，那群刺客真他娘不是东西！”徐大夫激动地站起来道。
林泽问：“我夫人的伤会留疤吗？”
徐大夫瞬间哽住。
默了半晌，他诚实道：“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是军医出身，处理伤情从来没考虑过留不留疤的问题。
见林泽一脸忧虑的样子，他不禁啧啧称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们夫妻感情那么好。”
“谈谈陆家吧。”
徐大夫分析道：“以陆家的权势，还真不怕杀人被人知道，陆家跟秦良平可不一样，陆渊山有天家的兵权，还有陆家自己的兵权。”
林泽道：“陆晁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笃定没人敢动他陆家。”
徐大夫皱着眉，“可我不明白他们没事杀孤儿寡母做什么。”
林泽心底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测，闭上眼，不愿再细想下去，“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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