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吃白食
五月下旬，小满。
黄云巷的小酒馆已开业三天了，期间来往的客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还多是女子。
这些女子来了之后都会用热切的目光，先扫一圈店内，然后意兴阑珊地点一壶茶水，也不喝，就陪着茶水呆坐半晌，最终失望离去。
自是女子最懂女儿心思，赵如花知道这些女子，皆是为了瞅一眼李青竹而来，虽然她也将在后院打拳练刀的小叔子生拉硬拽来当过几次跑堂，可谓是赚足了行人酒客的眼球，但时机收入却甚微。
究其原因，还在酒水。
自家的酒水是买来的，滋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价钱虽已是赔钱了，但仍旧与劣酒的价钱无法相提并论，可谓是没有半点优势。
要说店中还能让人称道的东西，那也只能是李秋山这个伙计，兼着大厨的身份捣鼓出的几样下酒菜：花生米、面点拼盘、凉拌酸笋、手撕肉，外加一碗酸辣醒酒汤。
“这生意是没法做了啊。”
店中无人，赵如花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哀叹一声，转头看着擦拭桌椅的李秋山，问道：“你说咱这买卖是不是已经黄了？”
李秋山也不抬头，瓮声道：“我觉得咱还是得有自己的酒。”
“你会酿酒？”
“当年带着青竹走南闯北，为了讨口饭吃，什么手艺没学过？”
“那你还不去？”
“你不给钱，我拿什么卖粮食？再说泉水，酿酒的地方也得找不是？哪这么容易。”
赵如花又泄了气，抬手搭在眉梢看了看初夏的日头，懒洋洋地说道：“合着也是个慢工出细活啊，唉……去吧，去吧，随你折腾吧，反正这我这开小酒馆的梦啊，已经碎了。”
李秋山拿着抹布在原地愣了愣，开口道：“要不酒馆先改面馆吧，酒还卖，咱们主营面食。”
赵如花随意地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管了，随他去。
不久
李秋山在门口的酒望旁，又加了一面青旗，上面写着个大大的“麺”字。
“呦，这字有点意思啊，你写的？”
一头发花白的老头凑上前，指了指青旗上的字，问李秋山道。
“小时候练过几笔，见笑了，”李秋山搓着手，一脸乐呵，“要不进来喝一盅？咱家酒一般，可下酒菜，跟面食那可不差。”
赵如花没好气道：“酒怎么一般了，那可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好酒！都没掺水！”
李秋山一脸尴尬。
老头笑呵呵地点头道：“不掺水好，那就喝一盅。面食就上你拿手的吧，我也是北方过来的人，你这手艺好坏，我一闻便知。”
赵如花一听来了生意，赶忙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把丈夫李秋山赶走后，亲自迎了这富家翁模样的老头进店。
老头一进店门，也是先瞅了一圈，在桌前坐定后忽然问道：“后院有人练刀？”
“呦！您老是神仙不成？”
赵如花一边沽酒，一边拍着马屁，暗想这老头肯定是外来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自家有个使刀的小叔子，这次怎么说也得狠狠地宰他一刀。
“神仙？”
老头略一犹豫，摇头笑道：“早不是了。我能见见后院练刀的人吗？”
赵如花放下酒水茶水，应了一声便去后院叫李青竹出来接客。
至于接客，这个说法还是李青竹自嘲而出，因为酒馆开业第一天，他可是在嫂子的强烈要求下，铆足了劲在大门口打拳练刀，可惜自家酒水不争气，也得亏自家酒水不争气，这才没有了后续。
李青竹磨磨蹭蹭出来时，李秋山的面也做好了。
“油泼面！附赠您一碗面汤，一碟酸笋，一碟手撕肉，送的，不要钱。”
李秋山摆好饭食，又亲自筛了酒。
“挺正宗，你去忙吧。”
老头冲李秋山点了点头，再去看堆着一脸假笑的李青竹，示意他坐下说话。
李青竹咧着嘴，乐呵道：“我可陪您喝不了，帮您斟酒还凑合。”
老头一挥袖，两人连带着身前的桌面，好似来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虽然店内什么都没变，赵如花夫妇两依旧可见，但好像变得又不是一丁半点。
李青竹脸色突变，他着实被老头这一手给震惊了。
对方是个高手，绝对比之前找他那三人，还要高出很多很多。
“前辈这是？”
他赶忙起身行礼，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
老头拌着面，嗅着碗里滚油激出的蒜香、面香、辣椒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慨道：“好多年不曾吃过这般正宗的油泼面了。”
李青竹不动声色，额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头狠吞了几口面，趁着喝汤的空档，挑了一筷子酸笋，笑道：“忘了跟你说，这是我随手隔出的小空间，地方小了点，但能防止旁人窥探。”
“窥探你吃面？”
李青竹毫不客气地嗤笑道。
“不是我，是你。你可知现在圣朝的大半高手，都在为了你拼命？单是剑仙都陨落了一位。”
老头放缓了吃面的节奏，说话很随意，时而夹起赠送的小菜吃两口，一脸满足。
剑仙？那起码得是神仙境以上的修为了。
李青竹暗暗咋舌，原来不是没外族来找自己麻烦啊。
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小石碑来，说道：“纠正一下，你们是为了它拼命，可不是为了我。我若没有它，你们会多看我这样的人一眼？”
老头瞥了眼寸余高的石碑，点头道：“自我认识很清楚嘛，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圣朝若只有修士，那也不是圣朝了。”
“钱带了吗？”李青竹问。
老头捏了捏口袋，微微一怔，失声道：“糟糕，饭钱忘带了。”
李青竹翻手收起石碑，没好气道：“你不会是想吃白食吧？我可告诉你，我嫂子那人不好惹。”
老头一脸为难，却丝毫不耽搁吃面。
他说道：“你能一眼看出我是圣朝这边的人，起码脑瓜子还挺不错，就是可惜不能修炼了。我也实话跟你说，我来这里只是好奇，与你交接的另有其人。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饭钱得给！”
李青竹丝毫不给面子。
老头用筷子点了点他，笑道：“你小子掉钱眼里？一顿饭值几个钱？”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就着面汤清扫小菜，沉声道：“从后院的刀声来看，你底子很不错，我临时起意想告诉你件事。青云竹交割后，并不会立即种下，我白玉京打算在这里举行一场试炼，届时圣朝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都有机会参加试炼，以决定青云竹将由谁来种下。”
“你希望我也去试试？”
李青竹面一挑眉，笑着问道。
老头点头道：“去试试呗，只规定年龄在二十岁之下，又没说境界高低，天赋好坏，你哥我都想让他试试，可惜年纪大了一点。再者，试炼的结果以击杀妖兽多寡为准，我想这应该是你的强项，道祖当初杀妖兽，也是凭借一把快刀为主。你能让我由你的刀，而想到道祖的刀，这本就是件奇事了，我自己都挺意外。修士最怕万一，可对年轻人来说，求的就是万一。你已经这样了，最差还能差到那里去？”
李青竹皱眉道：“你很怕我不去？为什么？”
老头尝了口酒，微微皱眉，放下酒盅说道：“怕你自惭形秽，怕你能杀妖兽，却应付不了人。否则，你也不会交出青云竹了不是？”
李青竹嘴角微微扬起，冷笑一声，说道：“记得把账结了。酒你尝过一口，不能退。”
老头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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