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厚重的木门缓缓敞开,透过一条缝隙露出门外耀眼的光芒,仿若神明降下来的光辉,神圣又温暖,他若太阳的孩子一样被包裹在神晕里,让人仓惶又觉得寻回归属。
小陶然苍茫而迫切地离开那栋破败的房子,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直奔大门,门被关上的刹那,瘦小的身板虚脱般地坐在地上,而那尘封已久落满了灰尘的大门又再一次紧闭,落上了沉淀岁月的大锁。
回来后的小陶然始终没告诉任何人他在那里发生的事,村里的大人似乎也都知道他和其他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那天那些小孩子吓得慌不择路跑回家时早就忘了门里的小陶然,父母问起发生什么事也都用各种各样的谎言隐瞒,甚至都没人提小陶然的名字。
有些小孩儿吓破了胆,言语不清地把看见的说了一通,有些孩子的父母信了,有些不信,信的人根据孩子说的地方找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回家又狠狠地把孩子说教了一通。
他们被冤枉,但是又欲哭无泪。
因为一切太诡异了,让人无法理解,又无法解释地清楚。
虽然没人信,但是也从那以后,从那栋房子附近经过的人更少了,时间一长,村子里流言四起,都说那地方邪乎,大人进去少不得失了一魂,小孩子进去了骨头渣子都不剩。
时间再长,村子里也渐渐有人在市里买了房搬走了,只剩很少的一些人还生活在那个不大的小村子里。
陶然高考那年爷爷突发性疾病去世,他把爷爷的后世安顿好在家住了一段时间,开学就住了校,渐渐地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一直到现在,他在外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子,因为又加入了缚灵处,他直接入住了缚灵处分配的房间,还不用交房租。
因为那件事太过记忆深刻,陶然一直都很好奇,想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在几年前找着一个机会有去看了看。
那栋房子还在,院落里的杂草还是那么茂盛浓密,淹没过腰身,经过乱草丛生的院落奔着那间屋子走去。
到了木门前,看着那把锈迹斑驳的铁锁,松垮垮地搭在门上,陶然把锁摘下来,推开面前的门,如记忆中的一样,恍惚之间又听到了那种撕心裂肺地哭叫,然后再消失不见。
木门里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这时候流行起了手机,他掏出手机用手电筒照明,灯光亮开照起周遭的黑暗,这才知道,不是只有黑才看不见,而是本来就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显得凄清。
拿着手机往里走,依旧什么也没有,他大气不敢出,舌头顶着后槽牙咽一口唾沫都十分艰难。
陶然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又似乎没有,越往里走越迈不动步子。
“你是来救我的吗?”
突然一个声音撞进耳朵里,陶然腿软一下子跌坐在地,手机也磕在地上,摔在了两米远处。
头上冷汗涔涔,他不敢乱动,双手撑着地面眼动头不动的四处张望。
又是一声笑响在耳边,那声音是个女声,尖细且悠扬:“别救我了。”
她又笑:“你救不了我的。”
她突然停下笑,声音幽长且空灵地说:“我见过你。”
那个声音似乎离他更近了,只是一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他左右四顾,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旁像是有一个头。
顿时连呼吸都要忘了,他屏着气慢慢扭过头,一片黑,什么都没有,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
“你看不见我的,我就在你面前。”那声音说。
陶然把头扭回来,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几乎脸贴着脸的女人。
那一幕几乎又成了他第二次深刻在脑海的记忆,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在晚上睡觉时做梦梦到那看见的一幕一幕。
那个女人说错了,他其实是能看见她的,看见她吊着的舌头,翻白的眼珠,脸上的血,还有脖子上的一圈手指印,他看见女人的指甲外翻,裹着木头碎屑长在手指尖上,黑色的血黏成一团,分外恐怖。
青紫色的密密麻麻的条纹从脖颈往上蔓延布满整张脸,那张本若姣好的面容这样直观看起来凄厉又可怖,背后发出一阵阵恶寒。
“然然,然然?”
费谦的声音拉回了陶然的思绪,他看向费谦。
陶然一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费谦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那张脸到底熟悉在哪儿,盯着盯着,陶然又出神了,直到楚尘他们找过来。
费谦远远地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来,还有心情调侃:“您上辈子这是蜗牛转世投胎来地么?”
“不是蜗牛,是人。”楚尘冷冷地回他,陶然看见小冉也跟来了。
走近了楚尘对着陶然点点头,然后走过去蹲下和费谦平视,没急着给他想办法把那千斤重力的咒给解了,反是说:“你要不再坐会儿?我不着急。”
旁边陶然浑身别扭,四肢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的俩人,点头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着急我着急啊,快点带我回去把这压力解了。”费谦看起来的确有些气恼,偏偏现在双腿又重得一点都不能动,他们再晚来一会儿,他连头都别想动了。
楚尘带着陶然回去了,现场只剩下他和小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小冉扭头看陶然:“那我们也回去?”
你问我?
陶然心里嘀咕,心想,他们都走了我们还能去哪儿?
陶然:“回去吧。”
小冉扭头就走。
……
这么爽快干嘛还来问我
陶然十分无语地跟了上去,他们打算去悦城大学问问究竟的目的也扑了空,费谦说要带他出来吃饭的事情也被抛在了脑后。
宁安路距离缚灵处不算远,刚才他和费谦就是要回缚灵处等楚尘他们回来一起去悦城大学问问情况的,谁都没想到费谦的“旧疾”犯了,就耽搁在了半路。
费谦和楚尘比他们先一步回到缚灵处,陶然和小冉后一步赶上,赶巧的是,缚灵处的另一位成员也回来了。
费谦和楚尘进二楼那间房间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陶然和小冉一直很担心。
“程衍,费谦以前受伤也是这样好几天都待在里面吗?”陶然开口就叫“费谦”,他心里根本没把费谦当哥。
费谦也的确是废了点儿。陶然心里默默想。
“是啊,没个三五天好不了。”叫程衍的别扭地看着陶然说,他刚回来,听说师父收了一个新人,他满心欢喜去看看师父新收的徒弟,没想到不是徒弟,师父还逗他让他叫“师母”。
他乖乖喊“师母”,闹了个大笑话。
程衍是陶然在缚灵认识的第二个成员,第一个就小冉。
原本陶然还觉得缚灵处一个神秘的组织还都有了分区,那肯定人不少,结果除了他和小冉、程衍还有一个成员钟昂之就没其它人了,楚尘、费谦不是人。
也是在见到钟昂之两天后才知道,钟昂之也不是人。
“诶?陶然你这手上提的什么?”小冉看着陶然大包小包的手上提了很多东西。
小冉白天待在缚灵处值班,这时候太阳也快落山了,马上到了她和陶然交接班的时候,还在想陶然前两天来的还挺早的,今天怎么回得晚了?
说曹操曹操到,陶然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从外面进来了。
“没,我就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什么的,”陶然左右四顾,“他们呢?”
“你说小钟和程衍?”
陶然点头。
小冉朝大门口看了一眼:“他们查案子去了吧,一会儿就回来了。”
查案子陶然自然知道查的哪个案子。
陈媛之死案。
先前费谦还准备跟陶燃一起去悦城大学问问情况,现在费谦楚尘不在,这任务只能先让他们俩顶着。
程衍跟钟昂之刚出任务回来就要着手另一个案件,简直忙得快比国家主席会见各国使者还要忙了。
程衍带着钟昂之到了悦城大学,悦城大学果然不同凡响,进去里面全都是才子佳人,学生气息十足,程衍恍惚又想起了当初他上大学时的时光,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缱绻的午后坐在安静的学校图书馆里,一道光线打进来,便是一段时光。
程衍找到常教授的学生,问了一些相关问题。
那些学生竟然表情状态出奇的一致,竟然无一人意识到常教授的不对劲。
但是其中有个男生私底下弱弱地叫住程衍。
程衍正准备走就听见身后有个怯懦的声音。
“那个我觉得有点不对。”
程衍立即回头。
那小男生戴一副黑框眼镜,有些不太敢看他,应该是胆子内向的原因,程衍心里默默在想,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很内向了,没想到还有人比我内向。
“请讲。”程衍说。
“很早之前我在帮老师整理一份档案时,老师给我布置了一个作业,说让我做一份文物时间整合报告,”那小男生说,“我回去做了,可是前几天我把报告交给老师时,老师说他没让我作报告,然后他平常叫我名字时都是叫的‘东升’,可是这两天老师不再叫我‘东升’却一直叫我‘蒋东升’。”
可能一般人感受不到叫别人名字时多一个字少一个字的变化,可是对于像蒋东升这样的人来说,心思则细腻了许多,感官最为敏锐,别问程衍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程衍跟他是一类人。
蒋东升就是那小男生的名字。
程衍柔声对着蒋东升说:“具体的我了解清楚了,多谢相告。”
蒋东升:“不客气的。”
程衍打算走,蒋东升确是突然冲他喊:“您您等等。”
程衍:“?”他扭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比他还腼腆的小男生。
在程衍地盯视下,蒋东升红了脸庞,他低声地说道:“谢谢你,从来没人跟我这么说过话,还有您很好看。”说完就慌乱地跑走了,留给程衍一个瘦小的背影。
他看看旁边的钟昂之,所以他这是被“调戏”了?
意识到的程衍也红了耳朵,低头回身快速冲钟昂之说了一句“走”就立马离开了校园。
“他们出去了?那我去把这些给洗一下,一会儿他们回来了给他们分点儿吃,还有这些零食。”
“天呐,陶然,你还给我们买了这么多?”小冉接过来看到袋子里的零食眼睛都直了。
“我也就随便买点儿。”陶然心思不在这儿,心不在焉地含糊回答。
还不是让他们多帮着我点儿,我一个普通人,连人都打不过,别说是鬼了。陶然心里嘀咕。
在陶然眼里可不区分妖魔,灵体,幻生之类的,他都当它们是鬼。
“诶,他们回来了,”小冉看见人回来了就激动,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抽的哪门子风,“我去把这些洗了。”说罢就抢过陶然手里的东西一溜风跑了。
陶然看着进来的两个人,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三个人认识还没多熟,坐在一起干等着。
陶然顶着两道视线别扭地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显然那两个缚灵处的老成员也不是多么会热络气氛的人。
正觉得连呼吸是不是也要再放轻点儿的时候小冉从后面端着两盘子水果出来了,解救了这气氛僵硬的三人。
三人如释重负统一呼出一口气。
然后又僵硬得一动不动了。
小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给一人掰了一个香蕉塞到人手里,然后她自己又掰一个坐在沙发上吃。
“陶然买的,吃啊。”小冉边吃边说。
程衍低头看着手里的香蕉:“”
钟昂之也低头看着手里的:“”
他们俩看完手里的又互相看了看:“”
不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我今天正好买多了,你们”陶然本还想解释两句,活跃活跃气氛,哪知自己说到后面声儿越来越小,他自己都难以编下去这话。
还是钟昂之看着手里的呆愣愣地说:“我这也不能吃东西呀。”
程衍:“”
小冉:“”
陶然:“”?
“让你吃你就拿着吃,哪怕装两口样子,也不能绝了人一片好意。”程衍尽量压低声音,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了,但他不知道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的陶然听得简直不要一清二楚。
钟昂之:“你也知道我不是人,就是个人做的傀儡,傀儡哪有吃东西喝水睡觉的。”
程衍脸上的笑在钟昂之平板直叙地吐出来那一刻就僵在了脸上,他讪讪地扭过头去看向单人沙发上的陶然,一看,陶然脸比他还僵硬。
程衍:“他”
陶然:“不是人?”陶然哆嗦着嘴唇说出来这句话。
程衍讪讪地笑了笑,也不好直接回答,就怕给人吓住。
然而程衍不知道他已经把人吓个魂飞一刻,还能说出来几个字,就已经在见识过之前不是人的两个人时随时做好了心理准备。
得知了钟昂之也不是人,接下来陶然值班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怕背后突然再出现个什么东西出来吓他,搞得他一整晚都是提心吊胆,疑神疑鬼,而钟昂之还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程衍出去了,说还是陈媛的事,常教授死了的事情除了他们这些人就没别人知道,前几天小冉和楚尘碰到了替死魂李奇收在了聚灵瓶里,整天哀哀嚎嚎的,烦人,于是程衍自己独自一个人顺着替死魂指的路找到了文源书画。
这两天楚尘给费谦去咒,没顾得上陈媛的案子,把案件交给了程衍。
上次小冉和楚尘已经来过了,还没发现什么费谦那边就传来了飞空符,楚尘打电话问清楚费谦那边怎么个情况,也如同石沉大海无人接听,俩人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于是不敢耽搁立马朝着飞空符上标着的地址赶了过去。
赶到时虽说费谦还跟陶然嬉皮笑脸,但是那时候共用识海的两人离得近了楚尘才感应到费谦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堪堪支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力,如果费谦死了,也就意味着楚尘会消耗掉大半的灵力,进而也进入垂危之台。
楚尘一直不理解的是,既然费谦是他分出的另一部分识体,总该有办法收回去,但是他通古博今,也找不到为什么会分化出一个有着自己思维的识体,甚至不受他控制,就该是心魔,也至少会受他的牵制。
费谦这个识体,哪里都邪性,可是他又正道,甚至证道,楚尘在费谦身上就不好办了。
小冉跟陶然交接完班就回去了,小冉没跟他们一帮男生挤在三百平独栋别墅里,可以说目前缚灵处大厅就只剩下了陶然和钟昂之,楚尘和费谦还在二楼一个房间里,门上锁了禁制,陶然进不去,也不敢贸然敲门打扰里面。
陶然这几天值夜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回来没多久的钟昂之,他此时并不知道钟昂之其实是个傀儡,他只是在每个晚上夜深人静时后背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可是他回头看,除了沙发上坐着的钟昂之并没有其他人。
也许是他的错觉,好像从钟昂之坐到那儿开始对方的眼皮就没动过。
“钟昂之?”陶然喊他。
钟昂之转动的脖颈十分僵硬,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出了故障,扭过头来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你。
“要不你先眯一会儿?”不会睡觉会活动那总该也会闭一会儿眼吧。
钟昂之:“?”
“就是把眼睛闭上,或者你看别处也行。”别总老是盯着我啊。
钟昂之貌似还不能理解。
陶然心一横,心里豁出去了,他一步一挪地挪到钟昂之面前,而钟昂之也随着他的移动也一直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看的直把人戳穿,硬着头皮陶然伸出一只手覆上那双眼睛。
“你在干什么?”
!!!
陶然立即看向说这话的人,时隔一个星期没看见费谦,陶然居然觉得还有点想这张脸。
他好像看到了救兵一样,眼睛也不管了,三步就跨到了费谦面前缩到了人身后。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自然也跟着陶然看过来了。
陶然缩在他背后指着钟昂之:“他也不是人?”
看着这自然的动作,费谦挑了挑眉,坏心眼的把人从身后提到前面,从背后拥着:“是啊,然然。”
“那他是什么?”陶然嘴唇都是抖的,勉强稳住心神。
费谦:“傀儡。”
陶然:“他不用睡觉?”
费谦:“你看。”
费谦灵力慢慢恢复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着陶然的一举一动,但是压在他腿上的咒还没牵制下去,他就还不能出去找陶然,导致楚尘在给陶然压制腿上的咒的时候,费谦一直在叭叭叭地叨个不停,楚尘还腾不开手让他闭嘴。
陶然顺着看过去,费谦打了一个响指,他就看见钟昂之那双一直黑沉沉地盯着他转的眼珠里没了人看物体时的光,身体一软,眼睛闭上了。
嘿,这神奇的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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