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蔷薇:梦境
棠染下意识地知道晋北就是那个男孩，那个追逐一朵玫瑰的孩子。说玫瑰也不准确，那应当是一个玫瑰般明媚的人。
他看似清冷矜贵时而散漫不经的外表下竟隐藏着这样一段过往，所以又是为什么成为一名任务者来到这个世界呢？还有……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以前棠染从来没认真地考虑过晋北对待自己时可以称之为特殊的态度，可现在一种未知的冲动推着她去了解，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此时却急迫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在思绪纷乱之间，棠染没注意到晋北在侧目看着她。他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上下逡巡，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可惜，他收回了目光，眸光暗了暗，他只在棠染脸上看到一种矛盾的情绪，没找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一声无声的叹息湮灭在胸腔之中，终是他太过心急，之前在酒店时她称呼自己的那声“阿晋”让他以为她的记忆枷锁有所松动，现在看来，只怕是他想多了。受制于任务管理位面，他无法把以前的一切告诉她，甚至刚刚那种隐秘的透露都冒着极大的风险。
他赌上了一切，走到今天，却不知道这场冒险将以各种方式终结。也许直到他任务失败之时，她都不会记起自己吧。
他看着眼前一片随风飘荡的鲜红玫瑰，他的小玫瑰还能记起自己吗？俯身下去，宽大的手掌抚上一朵被暴雨洗礼后稍显萎靡的花叶。
不知为什么，棠染从他的背影里读出了一种落寞，是什么让他看起来如此孤单？她觉得这种孤独感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原本一直犹豫的话，此时却不经意说出口，棠染心下一惊，再之后却是一种解脱般的放松，她一向不擅于藏心思，说出来反而不用再花心思猜。
她一向觉得当一个藏在心里的疑问被说出口时，压力就转移到需要回答的人身上了。所以她拿着手里那只玫瑰，看着晋北的背影，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晋北当然听到了她的提问，他的手继续轻抚着那朵花，一抹笑攀上嘴角，浓重如夜色的眼底晕开一抹抹棠染看不见的温柔，他清朗的嗓音响在夏夜里:“因为你值得。”
这是一个极其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什么值得？为什么值得？棠染想问，可话到达嘴边又停了下来，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一个任务者呢？而自己恰好是他需要完成的任务里的一部分，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她只是他任务里的一部分而已，不需要再问下去了。她得到了自己认为最为合理的答案，可为什么心里会空空荡荡的，她眨眨眼，无视了那种感觉。
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那是一轮弯月，时间不早了。
棠染把手里的玫瑰放到旁边的花丛里，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土:“我想我要回家了。”
“还记得我在酒店里和你说的话吗？”晋北突如其来的话语阻止了她向后走去的脚步。“只有你。”
她听到晋北站起身来向这边走来，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像是踩在她的耳膜上，一下一下，直到她身后才消失。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道。
棠染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他，直视着那双深谭般幽深的双眸:“你伤好了吗？”紧接着戏谑的眼神看向他的肩膀“让司机送我吧。”这个点应该打不到车了，只能麻烦他的司机了。
晋北不知道刚才的那番话对于她有怎样的作用，他依旧直视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接着点了点头。
…
棠染坐在舒适的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城市的流光倒影，今天晚上的所有经历仿佛一场博弈，此刻的她身心俱疲。他们难分伯仲，还真不好说谁说谁赢，也许都输了也说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晋北是怎样的感觉。喜欢？也许是吧。她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来历不明”，随时可能消失不见的人，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
被他救了那么多次，想不动心也难吧。她这么安慰自己。
从今以后还是和他划清界限吧，她没喜欢过人没想到第一次喜欢人就这样匆匆收尾，自嘲般地笑了笑，转念一想，除了晋北，她身边还有需要守护的人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为之拼搏努力，她的生活可不只有爱情。
收拾好情绪，当豪华的汽车停在老旧的小区门口，她微笑着向司机道了声谢，态度不卑不亢，接着走下车，此时的她仿佛又成为了那个不受羁绊的洒脱的棠染，自信地向家里走去。她看向五楼熟悉地位置，那是她的家。
不管发生什么，那里都会有一扇灯等待着她回家。
棠染这么想着，心情愈发好了起来，短暂的回家路程竟然无形之中变得异常漫长，她走出电梯，来到家门口，接着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果然看见暮冬正在沙发上坐着，她已经换下礼服，脸上的妆也卸掉了，此时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棠染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碰撞的声音将暮冬彻底吵醒，她揉揉眼睛看向门口的棠染，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姐，你回来了？”
棠染点点头，换好鞋向里走去。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清楚那是一条微信
【到家了吗？】
头像是一如既往的纯白色。
她点开对话框随手回了一句【已经到了。】
隔了两秒，那边又来了一条消息，里面带这些歉意【原本想请你吃饭的，结果只顾着和你聊天，明天有没有空？】
棠染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思忖了两秒，接着回复道【明天有事。】
暮冬已经从客厅走到厨房里，她冲棠染喊了一句:“姐，你要不要吃宵夜，正好有些食材。”
棠染从屏幕里抬起头:“好。”她确实有些饿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又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棠染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她想起刚才自己在车上下定的决心，打开对话框，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不用请我吃饭了，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没情你吃过饭呢。】这下应该消停了，她这么想着正要关闭手机，一条信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窜了出来，棠染看完差点气笑。
【那你请我吃饭也行。】
像是生怕她看不到一样，又接着来了一句【我随时有空。】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老旧的小区楼下停着一辆辉腾，驾驶位的车窗降了下来，里面坐着一个清俊逼人的年轻男子，正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时而皱下眉头，时而眼底勾勾唇角。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的眼底正漾着丝丝笑意。
李师傅正要开车回庄园，突然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车，这车型……越看越眼熟，他心下愈发好奇，开着车慢慢经过，结果看到驾驶位上坐着他家的那位少爷。
这位少爷是要干嘛？不是受伤了吗？还开着车出来乱跑，跑到这家楼下……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是他吩咐自己来送那位小姐的吧。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一个开车的该管的，李师傅心下虽然好奇，也仅限于好奇，继续开着车回了庄园。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他下班回家呢，想到这里，李师傅眼含笑意。
这个男人再次刷新了棠染的认知，她没想到平时高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私下里竟然这么……她一时竟找不到词来形容，棠染再次深吸一口气，她现在骑虎难下，更何况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请他吃饭似乎也是个还人情的不错的方法。早还完债早划清界限，她这么想着。
【我突然想起来明天的事不是太要紧，就明天吧。】
晋北看着发来的消息，满意地笑了笑。转念一想，自己在她这里真是越来越不顾面子，他上下两辈子也就在她面前如此厚脸皮了吧。
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方向盘，他眯了眯眼睛，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
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站在前面，即使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犹如毛玻璃般的模糊，她也能觉察出他心情不佳。不，岂止是心情不好，那应当是一种绝望，棠染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他是谁？
她向前走去想看清楚他的脸，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眼前原本背对着他低着头的人倏地转过身来，可惜，还是看不清，棠染有些失望。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这人应当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着她伸出手触摸着那被雾遮掩的脸，手下一片冰凉。
你是谁？她想问他。可出口的话却不受自己控制:“嘿，小鬼，你怎么这么惨？”
她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从梦里醒了过来。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棠染微微喘着气，向旁边的窗帘出看去，有微弱的白光透了进来。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梦，梦里没问出口的问题此时紧紧得缠绕着她紧绷的意识——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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