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的破
旗舰店这次上新比之前的每一次诚意都足。
每一样产品库存都是两万件, 然而尽管如此,在陶萄的微博发布不到五分钟,旗舰店的所有产品均被一扫而空。
没办法去h市、且之前好几轮都没抢到东西的一些博主还因此特意发动态庆祝。
网上关于徐记胭脂铺的东西好评如潮, 热度极高。
不仅因为它的东西好用,更加因为它的创始人陶萄自带话题。
这就好像是一场互联网的狂喜。
接下来的一周,陶萄又和徐福韦跑了几趟科研所。
陶萄的想法是, 如果可以, 最好能把胭脂独有的技术和配方申请成专利。这也是她通过和律师团体接触了解到的。
专利的事搞了好几天, 文化局那边却主动联系上她们了,说是让他们提供一些具体的资料,按照他们所了解到的关于胭脂铺的信息, 徐记胭脂应当具备申请非遗的一系列条件。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于是陶萄便又开始和徐福韦准备各种资料,等一切都差不多办完了,三月又过了一个星期。
在h市的这将近两个月, 陶萄体验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奔波感。
什么事情都是亲手操持把关,从对“做生意”一无所知到逐渐摸索出了门道继而轻车熟路,办工厂、找技术人员、各种资格证把关,还要学淘宝的各种操作方法。这一路做下来, 陶萄觉得自己成了另外的什么人。
一眼望去,看着第二个井井有条运行起来的规模大了好几倍的工厂基地, 陶萄的目光带着几分历尽艰辛终于成事之后的欣慰。
她的眸子漆黑而明亮,一双露在外面的狐狸眼似乎应该流露出妩媚多情的春色, 而不是站在这远离市区的工厂外面,看着单调的蓝白色外墙, 冷静地思索以后扩张的道路。出租车到了, 陶萄上车之后,隔着车窗多看了工厂两眼, 车子缓缓启动,工厂也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难得的清闲,正好是周末,陶萄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剪切起之前拍的一些素材来。
华国央电举办的爱国主题的影视短片征集活动截止时间是三月中旬,看看时间,现在距离截止日期已经不到两周了。
陶萄盯着电脑,嘴唇抿了起来。
原本这个活动是她二月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她因为一时兴起,把时间全部用在了徐记胭脂铺的事上。
可非要说,后悔倒不算多,只是由于时间短,她接下来的两周会异常辛苦。
在家整整剪辑了两天,等把素材都剪辑得差不多了,陶萄又背起了相机,带上了口罩,和七言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现在还是早晨,陶萄在手机上打了滴滴,她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等了一会儿,车还没到,陶萄正好和同样出门去上班的徐平打了个照面。
“这么早出门啊?是去店里吗?”徐平在另外一边问。
陶萄从看手机的状态中抬头 ,回道:“不是。”
春光明媚,陶萄身上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卫衣,下方的裤子也是宽松的,搭配着一双蓝白配色的运动鞋。
她长长了些的头发依旧没有任何漂染的痕迹,黑的像墨色的缎子,为了方便扎了一个松松垮垮的低马尾。
口罩是带着的,眼镜也是黑框眼镜,只不过等会儿拍照的时候,为了方便,陶萄会取下来。
清晨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她颊边的碎发被轻轻吹动着,看起来是意料之外的年轻和朴素。
一眼看过去,就是车子路过中学门口偶尔能看到的秀气女孩子的模样。
只不过她的眼神并非那样单纯,而是总是带着在思考什么的深沉。
她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包,“我要去拍点东西。”
“店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徐平:“我往市政府那边,顺路的话和我一起过去?”
陶萄礼貌拒绝了:“不用了,徐叔叔,我已经自己打了车了。”
徐平还是笑的非常有亲和力。
“那好。”
“说到我父亲的胭脂铺,我之前是真的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很久没看到我父亲……”他斟酌了一下词汇。
“之前是我们制约了他,因为你的帮忙,他现在……很开心。”
“我在家都能感觉得到,虽然忙了点,但是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好起来了。”
说着徐平摇了摇头,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脸上没什么皱纹,徐平这次的微笑和陶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太一样。
比起那种温水一般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意图的包容,这次他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至少陶萄从里面读出了赞赏和感激。
也许是他的语气真心了些,陶萄蓦然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感少了些。
她下意识问:“您之前应该没觉得我会成功吧?”
徐平:“不是。”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努力。”
“也没想到你们的胜利来得这么快。”
听着徐平的话,陶萄心想,不愧是书记,说话水平是很高。
“你真的不像是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儿。”
“除了外表。”
徐平:“不过你也确实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年轻人。”
“说真的,我很惊讶,也很佩服你。”
“你很努力,我父亲都和我说了。”
很莫名的,在徐平带着几分亲近的话当中,陶萄对于徐平的那种感到不属于同一个圈层的抵触感忽然消失了大半。
“您太高看我了。”
“真正说起来,您才是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人。”
“包括您的哥哥和姐姐。”
“哈哈,是这样吗?”
“嗯。”
在两人的相视一笑中,清晨的寒气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阳光明媚,光线刺眼。
他们仿佛在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起于末微,可是野心勃勃。
看似沉稳,心脏却躁动不安。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只不过他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的车到了,徐叔叔,我先走了。”
“回见。”
“回见。”
坐在车上,陶萄闭了闭眼睛。
她抚摸着相机包粗糙的表面,恍然间好像忘记了夏家的一切。
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过夏启月和夏家的人和事了。
徐平态度的变化,让她生出一种新的认知。
再高再遥不可期的圈子,其实等真正抵达的时候,你发现真正入场券不是家世,不是相貌,更加不是钱财,而是认可。
只有另外一群人对你发自本心的认可,才能抵消圈子说带来的压迫感。
而她以前认为自己无法融入夏启月的圈子,是因为她不够漂亮,不够有魅力,不够吸引人。
现在,她的想法全部变了。
对于夏启月那个圈子,陶萄不知何时少了曾经的那种敬畏。
她问自己,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沉默中,相机包粗糙的质感和从车窗的开口里渗进来的凛冽的风给了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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