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抬起头来
乔鸢飞是真觉得惊奇。
都是世家贵女，还是当公主伴读，身份也算不低了吧？
怎么皇宫里的人这么抠，给这群小可爱连热汤饭都舍不得给一口？
大中午的，竟是就拿糕点对付一口？
少女们面面相觑片刻，最后有人说：“自崇文馆建立到现在，好像从未有提供饭食的先例。”
乔鸢飞本想说，没有先例就创造这个先例。又思及如今在宫里不是在自己家，便生生把这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她十三、四岁的时候离经叛道，是因为有爹娘帮她兜底。
可这些少女们，不一定能活的像她那时肆意。
乔鸢飞望着这些少女娇嫩、鲜活的侧脸，明明应该开心的，偏偏心却缓缓沉了下来。最后仿佛落入湖底，彻底陷入死寂。
第二个来上课的先生是宫中女官，她教的是《女史箴》，内容主在教育宫廷妇女。
这类书籍乔鸢飞还没听过，便权当听故事一样，认真听起来。
坐在前边的小丫头们却没多少兴趣，虽身姿坐的端正，可眼神时不时游移，心思明显都跑到了别的地方去。
直到女官提问，她们才能被迫回神。
乔鸢飞最讨厌课堂提问了，可偏偏这女官见她眼生，直接点了她起身。
“爱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有正，王遒有伦。”女官看着乔鸢飞问，“这话作何解？”
乔鸢飞起身，想了想说：“天地万物始，男女夫妇随。夫妇之后便有父子，有了父子便会有君臣。若家道正，则父子端。若君臣和，则天下定。”
女官听乔鸢飞说完后，怔了片刻。
她仔细打量着乔鸢飞，眉头轻蹙：“你是新来的？哪位公主的伴读？”
乔鸢飞半垂着头，乖巧道：“回先生，我是文华郡主的伴读。”
“文华郡主？”女官明显噎了下。
显然在她心目中，年纪已到十五，并且数月不来上课的文华郡主，连学生都算不得了。
女官又看着乔鸢飞，试探问道：“你读过《周易》？”
乔鸢飞抬起头，眼神清澈而真诚：“没有。”
女官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多问，只淡淡点头：“坐吧。”
乔鸢飞坐下，平静的接收着来自小姑娘们的好奇眼神。
《女史箴》这堂课其实也挺有趣，书中内容并没多少，端看女官如何解释。
能被请到崇文馆教公主的人，即便不是大儒也才高八斗。所以她们会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光是听她们讲述史事也是有趣的。
对乔鸢飞来说，上这门课，比学什么女诫之类的轻松多了。
待这一堂课结束，女官留了功课，叫众人五日后交上一篇关乎宫规的小论。
乔鸢飞一听要做功课就暗叹口气，少女们也低着头，大约是在心中哀嚎一片。
待女官走后，少女们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起来。
这会儿已到了饭点，乔鸢飞想起和珺珺姑娘的约定，便起身往外走。
送她糕点的小姑娘看到了，连忙说：“乔姐姐，你与我们一起吧？我今日带的点心多，够咱们一起吃了。”
乔鸢飞笑着谢过她的好意，说还有事去忙。
小姑娘只以为她是难为情，执着道：“我胃口小，也吃不下多少的，你别不好意思呀！”
乔鸢飞无奈，坐下吃了块糕点，这才重新告辞离开。
少女们看着她袅娜高挑的背影，忍不住艳羡道：“她长得真好看啊！”
“还很温柔。”
“说话也好听。”
“……”
乔鸢飞并不知道，自己在一众少女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她出了崇文馆，先找到冬叶，然后主仆两一同往东宫方向去。
皇宫建筑的布局复杂，各处宫道都是长长的，隔三差五便会有半掩着的小门。
一路上，乔鸢飞碰见了不少宫人，对方却行步匆匆、目不斜视，仿佛没瞧见她们这两个大活人。
冬叶小声说：“姑娘，这些人怎么瞧着一点生气都没有？”
乔鸢飞想起女傅的话，压低声音道：“住在这里面的都是尊贵主子，宫人办差要格外谨慎。而且宫中规矩严格，一不小心便可能掉了脑袋。如此重重压力下，什么人能鲜活起来？”
能鲜活肆意的，那都是被伺候的主子。
冬叶听得有些害怕，连忙挪步到乔鸢飞身边，紧紧挨着自家姑娘。
因为顶着大太阳，两人便走的很快。
珺珺姑娘只说马场在东宫后边，却没说明具体位置，乔鸢飞边走边扫视周围，生怕错过。
谁料她这一举动落在宫人眼里，就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乔鸢飞还没靠近东宫呢，就被东宫的太监堵住了：“什么人？来东宫作甚？”
乔鸢飞停下步子，道：“我是文华郡主的伴读，想问问公公，马场在何处？”
“宫里哪来的马场？”太监警惕的盯着乔鸢飞，怒斥道，“文华郡主的伴读不在崇文馆，跑来这里作甚？快快离开，否则别怪杂家不客气！”
冬叶已经被吓的藏到乔鸢飞身后去了，乔鸢飞默了默，平静福身：“多谢公公。”
她带着冬叶转身，刚准备离开，就见一群人抬着轿辇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
太监立刻提醒：“是太子妃娘娘的轿辇，你们还不行礼避让？”
乔鸢飞便退到墙根处，垂头行礼。
轿辇路过她，却没有径自离开，反而停了下来。
乔鸢飞感觉到轿辇中的人在打量她。
片刻后，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冯来，这是哪个宫的，本宫怎从未见过？”
叫做冯来的太监连忙上前，语气谄媚的解释：“回娘娘，这女子是文华郡主的伴读。”
一听“伴读”二字，太子妃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她看着乔鸢飞，淡淡道：“抬起头来。”
乔鸢飞缓缓抬起头，露出精致明艳的眉眼。
太子妃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不错眼的盯了乔鸢飞片刻，随后打着呵欠，状似无意的问：“文华郡主的伴读，怎得会到东宫来？”
冯来回：“她说是来找马场的。”
“马场？”太子妃讥讽道，“宫里哪来的马场？如今这些女子的借口，真是越来越烂了。”
说罢，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乔鸢飞，语气怪异道：“莫费心思了，殿下此时不在东宫。”
乔鸢飞：“？”
太子妃撂下话后，便雍容端方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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