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忆与现实交织
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踏进公司时,我毫不意外地收到前台姑娘同情的眼神。
我们这设计工作室条件很好,招收的前台颜值极高。漂亮姑娘不一定要跟着我们这些设计师加班,上下班时间规律得很。当然,我们也未必要加班,顶多是不加班就没法按时交稿,然后违约什么的……
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我的精神才略有好转。
也不能算好转,充其量是一种习惯,当坐在了桌子旁面对着电脑后,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设计的习惯。
麻烦的甲方又开始给我发来消息,那难缠的夫妻真令人头疼。
有时候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一起过日子要过得满腹怨言却还硬要继续在一起,尤其是那些打着为孩子好的名号,却只给孩子带来更大伤害的。
当然,要为了利益,那就没什么可说的。
这些年来,我见过和美的家庭,也见过为了利益家庭成员彼此算计的场景。
若当真只为了利益,我唯一可怜的就是那孩子,却也无能为力。
那对奇葩夫妻之前拉我进了一个交流群,好在群里将他们的需求发送给我,也不必我分别与他们交流,更耗费心力。当然,拉群之后,我的麻烦就是,必须在群里看着他们吵架,偶尔还要在群里劝架。
我的劝架比较特殊,就是明确告知他们,他们所想的什么奇葩设计是绝对不适合用在他们家里的。
然后嘛,他们其他的设计想法上的不同,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吵出一个结果。
将昨晚熬夜画得差不多的设计稿重新看了一遍,又将一些昨夜来不及注意到的小问题都修改妥当,我将设计稿发送到群里。
原以为能歇一歇,我就收到白太太发过来的私聊信息,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公司,有没有时间和她面谈。
白太太就是我甲方奇葩夫妻中的女方。
我当下只需为他夫妻俩服务,当然有时间和她面谈。
于是没过多久,白太太就出现在公司。
她面上妆容厚重得令我远远看到她就先替她担心掉粉的问题。
等她走近了,我暗暗吃惊。哪怕有这样的浓妆遮掩,她看起来竟都比我这个昨夜就没怎么睡过的人憔悴。尤其是她双眼,眼白发黄,还看得到不少红血丝。
“樊姑娘,辛苦你了啊。”她在我对面坐下,捧着我递给她的温水,低头看了会儿水面,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我觉得她很努力地尝试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可最后的表情平添狰狞。
她大概意识到了,很快就收起无谓的伪装。
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设计稿,指着卧室一角摆放懒人沙发的位置,用平稳的语调说出狠厉的语气。
“这张沙发绝对不能留下。”
我小心翼翼地问:“可这不是您和白先生最早共同确定好的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挑起白太太更大怒火。
她咬牙切齿地使劲戳着设计稿上标出的懒人沙发。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因为那个小贱人说过的话,才决定往卧室放这样一张沙发,我怎么可能同意!”
近乎低吼着说完,白太太剧烈喘息,仿佛要将胸中一切郁气喘出去。
我听得茫然,凭直觉判断白太太和白先生之间还有第三者。
喘了几口重气的白太太端起一次性纸杯,仰起头将杯中水猛灌入嘴里。
水痕从她红唇淌下,另已轻微浮粉的妆容更不完美,而她还在死死捏着空了的纸杯,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我忙去饮水机旁再给她倒来一杯温水。
将新的纸杯放在她面前稍远位置,我拿起一旁的签字笔,重重在她打印来的设计稿上懒人沙发的位置画了个叉。
“白太太,你放心,这里我一定给你删除。”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我压根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什么。想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安慰她,却更害怕我问了会让她更尴尬难受。
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我对她的安慰和支持。
可是啊,她能感受到吗?
白太太没有说话。
我和她陷入了怪异的沉默。
静谧无声中,我忍不住想,如果是简朝晟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不同于永远都只会用温顺的笑容、乖巧的回答应付的我,他总能轻松与别人打成一片,哪怕对方是看起来苛刻得不近人情的严肃长辈。
我记得初三那年暑假,我们刚刚结束中考,我、他、苗苗,还有另几个同学一起去新开的过山车主题公园玩。那公园的双人云霄飞车是当年最热,甚至有许多异地游客专门来玩。
去玩之前,我们做过很充足的准备,查询过最佳游玩路线,尽量少排队地多玩几个项目。
但在来到双人云霄飞车下方排队时,队伍还是很长。
我仰头看看高得似乎冲入了云端的云霄飞车就吓得快站不住了,双腿一直发软。
一起来玩的另一个女孩子拉着苗苗吱吱喳喳地说着什么。
那么近的距离,我都因恐惧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感受得到她俩满满的兴奋期待。
我却在想要不要临阵逃跑。
那时的我麻木地跟着人群往前移动,心里却想着究竟为何会答应来这里玩。这过山车主题公园里绝大部分娱乐设施都是我害怕玩的啊,我是怎么答应的呢?
对了,当时是在奶茶店里,我、苗苗、简朝晟一起喝着奶茶。
起初是苗苗拿出了该公园的宣传手册说想玩,然后煽动我陪她一起玩,还说这是挑战自我极限的极佳方式。
而后是简朝晟来了兴致。他只在苗苗劝我都劝累了,拿起旁边的奶茶咕噜咕噜地喝时,轻飘飘地与我说,“还是一起玩吧,再找几个玩得要好的同学,大家一块热闹。”
我差点立刻点头答应了。
后来磨蹭到苗苗和简朝晟多联系了五名同学,约定好了日子,最后再问我,我才真正应允。
他们和其他同学联系期间,我一直翻着那本宣传手册。
那么多种类、基本都那么高的过山车啊……我看着图片就在夏日掌心冰凉一片。
可我还是答应了,在简朝晟看我的专注目光下,在苗苗装作可怜兮兮地要我一起去的元气声音中答应了。
等我真正站在双人云霄飞车下,我的怯意又冒出。
总有一些时刻让我清晰地感知到,我其实多么懦弱。
我忘了那时候的我有没有偷偷去看简朝晟,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支撑我坐上云霄飞车的力量。
但我清晰地记得苗苗拍了一下我肩膀,就吓得我浑身一软,全靠紧急抓住身旁什么东西才没有直接摔坐地上。
可等我被自己抓住的“东西”扶住,我才恍惚地意识到,我抓住的正是简朝晟。
真奇怪,那么多年的事了,我很多记忆都模糊得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绝大部分都只剩朦胧的音影。
偏简朝晟当时与我说的话,我还完完整整地记得。
他说,“好了好了,苗苗,你干嘛故意吓茵茵?你这样我可不放心等会你俩坐一起,你和阿珊坐一起吧,茵茵和我坐。”
然后我稀里糊涂地上了云霄飞车。
我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
云霄飞车启动前,我在扣好安全扣时,对高度的恐惧就被他与我如此亲近的贴近取代大半。
应当不算特别近吧?还有座位的阻隔。
不过座位好像阻隔不了多少。
他的双腿伸开,正好将我的椅子夹住。我好像一不小心就能碰到他的腿了。我很想专心看前方,又不知道是畏惧还是羞涩,眼睛还是乱瞄到他穿着的牛仔裤、运动鞋。
很普通的衣物,我见过很多人这样穿。
唯独看到他的,我就好像能将他的完整模样脑补出来,还能想象出他笑着看我的神情。
那淡绯色的唇,大多数时候只是天生的唇角上扬浅浅弧度,可他的眼角眉梢总有明朗笑意,仿佛阳光永远不会从他身上离开。
云霄飞车启动了,很多人尖叫,我也想叫,但恐惧到来时却喊叫都变得费力。
我发抖,脸色苍白、泪珠接连不断滚落。胃里翻天覆地般闹腾,嘴里冒出的酸意好像是很强烈的感觉,又好像被更强烈的感受冲得极淡。
一切结束了,我完全是被他和旁边的工作人员一起搀扶下来的。
我正想找垃圾桶吐个痛快,他已掏出了一个撕开的袋子。
苗苗等人也下来了,把我围在最中间。
吐完了,他帮我扎好袋口,让苗苗扶着我到不远处的椅子休息。
我宛如灵魂出窍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着,羞得灼热的脸只想朝向地下。
不知道那时的我如何狼狈,可过去这么多年再想起来,我依旧觉得不好意思。
是他帮我扔了垃圾,又让苗苗他们继续按计划去玩,只留他陪我。
他说啊,是他和我一起坐的,还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他的责任。
这样的话,很有他的为人准则,所以苗苗他们没有多说什么。
从小到大的简朝晟都如此。
只要交给他的事,他也应允了做,他就会尽力做到最好。
有时候和他关系没有太大的事,他都会尽心尽力。
而我,则只要想起和他有关的事,总能从最初让我回想起的那个点,又延伸着想起很多很多。
在和他被大洋分割的日夜里,我更习惯如此,倚仗着记忆的点点滴滴,一遍遍描摹着他昔日眉眼。
今日让我最初想起他的,明明是那天我和他一起坐了一会儿后,他是如何观察到从吵架到赌气分头行动的一家三口,再到帮忙劝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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