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爹,我就没见过您这样儿的,两家儿一起打猎,得来的好皮子却是让孟夏一人给拿去了?便是平分,咱们家也该是要分上一半儿。可恨大伯大哥哥一向自诩公平公正,这回竟是装了个哑巴。”高明甜愤愤地抓起手里的麸子一把把重重扔向柴房里的十几只黄羊。
越想越生气,脸上也难免带出来了。不仅是毛皮的事儿,同是家里的姐妹,隔壁东厢的姐妹俩儿既不用帮着做饭洗衣,也不用给这些个腥臭的畜生喂食,这一件件,一庄庄的怎能叫人不气。
比长相比不过她倒也罢了,偏生命还不如人家,人家便是跟个大家小姐似的,十指不染阳春水,日日里躲在房里写写画画。自家便是个丫头命,伺候一大家子吃喝。
更气了!
尤其是她娘最近又在催着她开始相看,还不是那孟夏惹出来的好事儿,她要是老老实实的,她娘也不会这么对她紧紧相逼。
然这实在有些冤枉孟夏姐妹了,实在是他们干活儿的时候高明甜还未曾起,加上大房添了个极其勤快的王梅娘,一心想在婆母面前着重表现,自然姐妹二人干得也就不比高明甜了。
正抡着柴刀劈柴的高大梁听着女儿明甜发出的牢骚,心里极其别扭,毕竟这议论的是他大哥,且实在是这样的对话,这些日子来已经重复过太多次了。
然高大梁依旧回复了女儿:“明甜啊,爹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皮子是你姐姐自己个儿猎的,跟咱们不相干,你没瞧着连你大嫂个灵秋也没得着吗?”
“爹,那能一样?他们可都是一家儿的,反正东西都是捂死在他们大房的。”
高大梁内心:这话说的,咱们这还不是一家子了?
高大梁见说服不了女儿,如何也不肯信孟夏能够踏板如飞,雪上急行胜过快马加鞭,遂也不再开口,只一下下地劈着手里的柴。
喂过黄羊,高明甜又抱起二房一家子的衣裳,拿起手里的针线缝缝补补。遂地又想起大清早便瞧见堂姐孟夏偷偷摸摸穿着那件招人的坠地大红披风,内里更是将那件儿新裁的绯红袄裙也穿上了,远远瞧着,更是将孟夏那张小脸儿衬得越发地雪白纯净,尤其是在这冬日,那身段竟也不显臃肿,定是那新皮子暖和实在。
哼,偷偷摸摸跑出去,定是算着钟家表哥差不多就这几日要回来了,她还能不知道她这堂姐的心思,那是一心钻进了钟家里,她可不信孟夏当真会去相亲。
高屯庄子外,茫茫雪海,风雪呼呼吹着,地上的积雪时不时被溅起飞入空中,似是天女散花般。
孟夏姐妹二人踏板速行,疾如闪电,前面一人内搭绯红袄裙,外披一件通体都是正红的及地连帽披风,逆风而行,露出的一张小脸皎皎如明月,笑容灿若生花。
后面的女子内搭一身鹅黄袄裙,外披一件玄色披风,披风缀着一圈黑色皮毛,依旧是梳了个双平髻,倒似是灵动中裹着一丝庄重。
这二人正是孟夏,灵秋姐妹二人。只二人来来回回滑了个圈也不见半个人影,无边无垠的雪地上只他们姐妹二人。
哦,对了,其中还有一片高大的树林。
“妹妹,不是说那县令大人时时都会来这城外闲逛,从无一天例外?”
“姐姐,村子里的汉子就是这么跟咱们说的,况我和哥哥那天来县里时也是在城外遇到。想来……莫不是知县大人还未出门,要不咱们便再此等候片刻?”
“妹妹,姐姐可是为了见县令大人足足准备了一个月,这要是连人都没见着,呵呵……”
看着姐姐冷笑的一张脸,灵秋赶忙机灵道:“若是今日实在没见着,咱们明日再来便是。”
灵秋摸了摸额角,心里不免哀嚎:这要是当真见不到,她真怕姐姐会直接打上县令大人的大门。
孟夏开始倒是有些心急毕竟自己可是准备了许久,连二人见面的细节她都已经在脑海中规划了无数遍:白茫茫雪地里,她踏着滑板在雪地飞驰,如仙女般降世人间,飞行而过,树下翩翩起舞。
至于为何要在树下,自然是作为妹妹的灵秋躲在树上时不时将那树杈子踹上两脚,塑造那风吹雪飘,瑞雪飞舞,天女散花的氛围,就凭这,她就不信抓不住那县令的心。
到时候勾得那县令大人魂飞三千里,她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雪花。最后再来个红衣女郎回眸一笑,别说百媚,便是千媚它也能生出来了。
她都想好了,这男人自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自然不会留在那满足男人的猎奇心,最好是勾得男人日思夜想,一发不可收拾才好。
可以说什么都想好了,也什么都算好了,偏偏正主他不来了。
时间流逝,阳光亲吻着脚下坚硬如泥的白雪,光滑的雪地开始慢慢倒出剪影,孟夏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反正这县令也不会跑,早晚有一日会落在她的手掌心。
当然,她也只能这么想,毕竟这惟一不可控的事儿让她给遇着了。
孟夏簇着的一双柳叶弯眉总算是疏散开:“罢了,咱们再来回滑两圈,或许已是到了别地儿去了。”到底还是心有不甘,意难平。
听到姐姐发话,灵秋也是好悬松了口气儿。实在不知姐姐为什么这般舍易求难,直接大大方方地寻个媒婆儿上门也好啊。
她姐姐可真是从小到大都是一如既往地不似他们北地姑娘,竟是个如同那南方人一般,心思千回百转,偏要绕个大圈子,灵秋叹了叹气儿。
话说县令大人周随安倒并不是没有出门,而是在冰天雪地的那片高大树枝上挂着呢。
看着树下的红衣美人杵着两根小木棍儿来来回回飞行,尤其是那飞雪一扬,溅起雪花无数,更为那美人增添无数飒爽风采。
那一颦一笑,一娇一嗔,身姿摇曳,神飞顾盼,实在叫人心怀荡漾,难以忘怀。周县令摸着扑通扑通的心跳,恨不能立即跳树下去赋诗一首,留住那纤纤美人。
奈何,奈何,周随安狠狠锤了捶胸口,实在是姿态不雅,他不敢,怕是玷污了美人。
为何姿态不雅呢?那便是说来话长了。
县令周随安本是江南人士,因得罪了人被发配到了这个冰冷的北地儿。本也无甚,毕竟周随安向来是个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性子。
只自从前几年结发妻子去世后,后宅便是乌七八糟,一天天地闹哄哄,如同那卖菜的街市一般。每每踏进内宅,都是心惊胆战。
刚来北地儿,他也想勤政爱民,爱民如子,只是,都说这茹毛饮血的北地儿,竟是无一人登他的县衙大门,他一个县令大人,竟是无事可做。
他不信邪,不信这北地儿竟是无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此他便日日来这县城里观察,观察完县里,再去县城外的村庄察看。
最后,他发现,并不是没有事儿,只是北地儿的族长威望极盛,便是有事儿,人家关上大门儿,早内里已经解决了,根本轮不到他。
再说今日,他本是如同往常一般来这县城以外的村庄视察,谁料想遇到路过一片树林时,竟是连树上的鸟儿也欺负他。
本已经焦头烂额的周县令,摸着头上的鸟屎,好悬没将他气得一佛升天。他气得当即爬上了这棵大树,势必要抄了这鸟的家底儿。
只爬上树后看到了那小鸟一家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可怜兮兮朝着他“叽叽喳喳”地叫不停,好似求饶一般时,他又下不了狠心了。
毕竟只是拉了一泡鸟屎罢了,罢了罢了,只能自认倒霉。
偏就在这时瞧见了树下的旖旎风光。只叹他运气不佳,佳人在旁,他竟不能上前相识一番,聊慰一二。
只能挂在树上,捏紧手里的大树叉子,一遍又一遍看着那红衣女郎衣袂翩跹,来回飞舞。
看着那女郎飞过树林,往县里方向而去,周随安想着或许是县里的某位小姐,或许那小姐也未曾许婚,或许回去后可以着另一颗树上的赵籽墨好生打听打听,更或是可以与那小姐喜结良缘也未为可知。
想着想着,那小姐带着丫鬟又再次飞了回来,周随安又想着难不成竟是乡里的姑娘,只看这女子穿衣打扮,又着实不像。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带着丫鬟来这乡间采风。
看着孟夏又是一圈时,周随安又觉得,若当真是乡里姑娘倒也无妨,他自是不会嫌弃姑娘身份低微,看姑娘如此品貌,想来也不会是俗人一个。他只求能够与这佳人一世夫妻,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夫唱妇随。
再看那姑娘再回县里,又是一阵胡思乱想……
对面树上的赵籽墨就这样看着对面自己的上官大人,脸色来来回回,白里透红,红里透着……点儿羞涩……
看着这样的顶头上司,再看看远去的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赵籽墨心下觉得,自己这个上官怕是得将续弦赶紧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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