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催眠
手脚的挣扎牵动了我全身绝大部分的神经,嘴里和鼻孔里猛烈灌入的水一边呛着我的喉咙,一边刺激着我的鼻腔,虽然我心里宁可相信马桶里的水是干净水,但还是有股子杨洪军刚刚拉完屎的臭味,这让我无比恶心。只不过反倒是因为这一次猛烈地挣扎,让我的意识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杨洪军当然不是想要把我溺死,而只是为了让我清醒过来。或许先前我打算出门的时候,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已经引发了杨洪军的警觉,又或许杨洪军在这几天时间里,思考过无数次这个凶手的犯罪手段,是怎样才能让先前的两个死者莫名其妙突然好像丢了魂似的,做出那些耐人寻味的动作。
是的,此刻清醒过来的我,好像也渐渐明白了。我刚才莫名其妙的听话,以及先前那两名死者的行为,统统都是因为刚才那一通古怪客房电话——我们是被“脑控”了。
这是我新学不久的一个词儿,感觉还是很高大上的。在网上有很多关于“脑控”的说法,那种感觉有点像是被洗脑,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甚至不会有任何反抗或者反抗的想法。当然这是网民间对于这种手段的一个称谓,在医学上,它有一个更加专业的名词:催眠。
我当时在一阵呛水后就立刻清醒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一切的时候,杨洪军似乎也只是摸索对了方向,而不明白我究竟为何会做出这个举动,一边按着我的肩膀,一边拍打着我的脸颊,嘴里还喊着:“凯子!凯子!你清醒了吗?”
我特么当然清醒了,否则你来呛几口大便水试试?当时的情况来不及跟杨洪军就此事撕逼,因为朝着卧房的方向指了指对杨洪军说道:“你现在打电话到前台,语气严肃一点,告诉他们某领导正在睡午觉,接到一个骚扰电话,打扰了领导的休息,要他们核查!杨警官你记住!一定要打前台的电话!不要打总台的!”
说完我咳嗽起来,毕竟呛水的滋味实在难受。杨洪军听到我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首先这通回电是为了告诉酒店前台我们接到一个骚扰电话,虽然还无法确定告诉从酒店内部打出的,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够明确的告诉对方,我们认为这是一次骚扰事件,并且我们的人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之所以要杨洪军打前台而非总台,是因为以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即便是晚上前台也会保持着至少两个前台人员,此刻是中午,通常是四个人左右。假如刚才打电话来催眠我的那个人是前台的工作人员的话,她应该很难做到用这种奇特的语速催眠我,而不被周围的其他人发现。所以杨洪军这个电话打出去,前台接到消息后,就会传开,这样一传开,这个真正打电话的人就会知道她的这次催眠是失败了的。
第三,要对方核查来电,是为了锁定拨打电话的位置。这虽然是个老酒店,但是经过改建后也引进了一些新的设备和系统。酒店的电话系统通常是内线转外线,而内部通话只需要拨打房间号或者短号码即可,说不定还不产生通话费。而外线打进来的话,肯定是需要先经过总台或者总机再转房间号,才有可能打到这部电话上来。如此一来,想要追查打来电话的号码,应该是难度不大的。
杨洪军刚走到床边准备打电话,我突然想到点什么,于是赶紧让杨洪军停下,我自己来打这个电话,反正都是冒充领导,我自己来说不定还更像一点。而我让杨洪军立刻通知市公安局的人查一下当初那两个受害人出现异常举动的时间里,打到那个房间里的所有电话号码,看看是否和今天这个号码能够重叠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基本上我们就能够确定,这个靠催眠杀人的凶手,此刻就在酒店之内。
正所谓,一通百通。我们原地打转了很长时间而没有头绪,就如同在一个气球里不断地吹气,已经让气球鼓胀到即将爆炸的临界值。而这个时候,任意一点轻微的外界刺激,都有可能造成这个气球的爆裂。爆裂的时候,长时间积累在气球内的气体,就会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裂口迸发而去。
此刻我们就处在这样的阶段,当我和杨洪军认定这次杀人的手段是用了催眠之后,短短时间里,先前我们遇到的种种瓶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首先我们住的这个房间对外宣称是某官员领导在住,那就是说凶手的目标此刻看来应该就是那位官员。而经过早前马天才的打听,这个官员似乎作风并不正派,甚至是有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或者侵犯了他人利益的事,才会导致杀身之祸。相对而言,马天才当初的推测是非常准确的,即便是细节上可能有出入,这就需要抓到对方后调查才能够得知。
其次,最早那两个受害人的尸体是在酒店地底排污管道里发现的,经过警方调查这个排污管道,想要进入到这里只有两个途径,一是从酒店外部某处的其中一个窑井盖里进入,但那看上去不太现实,因为如果从这里进入的话,需要先进入化粪池,再从化粪池顺着管道往上爬,才能进入这排污管道里。除非是有专业的工具,否则根本不可能。而另外一个则简单多了。这种九十年代的老楼使用的地下管网系统都是老旧的一套。地下管网除了排污的功能之外,还兼备着泄洪的功能。所以平日里这个排污管道是不会使用的,而进入这个排污管道,可以从酒店内部,负三楼配电室的地下室进入其中。
于是这就证明了这样一个问题,先前控制起来的那个有杀人嫌疑的电工,在供词当中提到,自己曾在办公室里打了一会儿瞌睡。而这个“打瞌睡”的时间,应当就是两个受害者从他身边经过而进入排污管道的时间。很显然的是,电工当时并不是在“打瞌睡”,而是被人催眠了。
我想到此处,虽然嗓子里鼻孔里都还在难受,但心里还有些兴奋,觉得对方这样的犯罪手段,简直就是太绝了!
于是我在心里描绘了一个剧情:凶手当初打电话到受害者的房间,进行电话催眠。受害者是两名,可是电话只能有一个人接听,那就是说对方先催眠了第一个受害人,让这个人按下了免提,接着催眠了第二个人,也就意味着凶手在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其实是知道房间里住了两个人的。然而刚才打到我们房间里的那个电话内容并未有提到让我按免提或者转而对他人进行催眠的手段,这就是说凶手是真的相信现在这个房间里住着的只有那位“官员”一个人,而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能够得到这样准确的消息的,一定是酒店内部的人,只有他们才能知道房间里到底有多少人。而我让杨洪军停下,自己来打这个电话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如果杨洪军冒充这位“官员”的助理或秘书的话,是很容易就穿帮的。就算是没有穿帮,也会引发凶手的警觉,继而去核查到底住了几个人,所以还不如我自己打,顺便让对方知道,这次催眠是失败的。
压着嗓子打完电话后,我把我的分析迅速告诉了杨洪军,杨洪军说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并且他分析,当初那两个受害人受到控制后出门在电梯口做出种种奇怪的举动,应该是在为凶手争取犯罪时间。因为凶手在打完那通电话之后,需要先去到配电室对那名电工进行一次催眠,这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杨洪军赞叹道:“此人心机之深令人恐惧,而且这是一起多重犯罪,是用了一些看似无关的犯罪手段,而混淆警察办案的时候,对凶手真实犯罪意图的曲解。这次可真是多亏了老马,他当初给出的推测,歪打正着,把我们带到了正确的调查方向上。”我点点头,如果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对马天才的厌恶感大过喜欢的话,此刻我可真是太喜欢他了。
很快场外的警察给杨洪军回了电话,告诉杨洪军先前案件里打到受害人房间里的电话号码是酒店的一个内部号码,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号码所在的电话机在哪个地方,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号码和刚刚打到我们房间里的那个号码,是同一个。
这又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若是说先前只是有强烈的怀疑的话,那么此刻几乎就完全确定,凶手就是酒店内部的人员,至少对方此刻就在酒店之内!
杨洪军告诉对方警察,让埋伏在周围的警力资源一起出动,立刻封锁这栋酒店大楼,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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