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囚牢

杜阿凡的奶奶具体叫什么名字，许是没人记得了，大家都唤她为王氏，也许她一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吧，毕竟这些繁琐的细节并没有什么人会在意，而就连王氏自己也不会去在乎这种事情，相比之下，她更加在乎的也只是这一日三餐和柴米油盐。

        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嫁给了杜阿凡的爷爷，然后生儿育女一辈子，在她这几近一辈子八十多载的岁月里，她都不曾离开这一座城。

        对于她而言，这做城市就是这么大，而自己的世界也就这么大。

        其先对于王氏而言，她世界的全部就是她的父母，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于是她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嫁给了年长自己十岁的丈夫，嫁给丈夫后，丈夫便是自己的全部，她将全部的爱都给了自己的丈夫，凡事百依百顺，逆来顺受。

        而丈夫对于小自己十岁的妻儿却不是如何的爱护，对待这个妻子他更像是对待一个奴仆丫鬟一样，呼来喝去，百般蹂躏。

        但王氏对此却没有丝毫的埋怨，对于她而言，这一切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故此她想着就这样似乎也是不错的一生，可是自己的这个丈夫却终日醉酒不归，最后因酒醉，竟活活的冻死于了野地之中。

        丈夫的死，似乎对于王氏而言，这天似乎就已经塌了一大半，但是她却依旧没有放弃活着的欲望，以为她还有着个三岁的儿子。

        王氏二十四岁便做了寡妇，无依无靠。

        而就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辜负，很难不沦为倍受欺凌的对象，但她终究还是忍下来了，活的顽强至极，丈夫死了，儿子便又成为了她的一切。

        故此她终日劳作，不分昼夜，只是为了为孤儿寡母换回一口吃食。

        拉扯孩童长大，这并不一件容易的事，看王氏还是做到了，拉扯孩子成年以至看着他娶妻生子，这一切快的就像是一个梦一样。

        王氏的儿子杜江取得妻子也是这城中的人，这姑娘和王氏一样，这一生都拘于这一城之中。

        但这样的日子，王氏过得了，那姑娘自然也是过得了。

        杜江娶了媳妇后，对于自己的老母亲倒也还孝顺，因为她知道王氏拉扯大自己的不容易。

        而那姑娘也孝顺，这一家子的生活到也还显得和和美美，至此王氏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衣食温饱都已经有了着落，儿子儿媳也都孝顺，这一切都已经足以抵消前半生所受的各种苦难。

        但老天似乎格外针对这王氏一样，在杜阿凡五岁的时候，杜江和他妻子上山砍柴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至于尸首都没有个着落。

        一想到此时，王氏心中那堆积了大半辈子的苦楚与伤痛就一下涌现了上来，这些苦楚最终也都化为了眼泪向外宣泄着。

        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慢无顾忌的流着，而到了最后，那眼泪流光便已干涸，流出的便是血水。

        可到了最后那淌出眼眶的血水也干涸了，而王氏从此便瞎了双目。

        她一度想过是否要了却自己的余生，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七岁的孙儿，她也不敢去死了，自己死了这倒没什么，可是将自己这个孙儿留在世间，他又不知会遭受何种苦难。

        故此王氏又咬着牙继续着这种日子，七岁的孩童，瞎眼的老太，活着对于二人来说，都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可是这种日子坚持久了，那苦也就不算太苦了。

        人活这一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王氏找了大半辈子都没找到答案，好在她也不曾执着于此。

        杜阿凡一天天的长大，而王氏也一天天的老去，她现在已经太老了，老的走不动路，所以已经有了许久没有踏出过房门，但每当有太阳的日子她也都还会踉跄的走到的门口旁边，身子斜倚在门上，高高的抬起自己那已经瞎了双目的头颅，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太阳。

        好像那明媚的阳光会透过她那已然瞎了的双目直射于王氏的心中一样。

        杜阿凡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在看些什么，他的记忆中自己的奶奶似乎一直都是这么老，她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杜阿凡起先好奇过，但时常日久后，他也就不再在乎了，毕竟只要人还活着，这一切又有什么紧要的呢？

        今日一大早王氏在简单的喝过了汤药后，就又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门框之前，她伸手扶着门框，头颅就那么微微上扬，朝天上去望去。

        见此杜阿凡不由感到有些怪异。

        “奶奶，你在看什么呢？”

        “看太阳，今天的太阳好大，可是光并不刺目。”王氏呢喃道。

        听完这话后，杜阿凡也挪动了步伐走到了王氏的身边，他顺着自己奶奶的目光，向天上望去，可是这一眼瞧去，所能看见的只有厚厚的云层，以及一直下坠的雪花。

        “奶奶，这么大的雪，并没有太阳啊！”阿凡疑惑的问道。

        王氏听到这话后，只是摇了摇头。

        “有太阳的，你怎么会没看见呢？”

        对于王氏这话，杜阿凡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人老了，就难免会有些糊涂，所以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没必要去计较。

        杜阿凡并没与刻意的劝阻奶奶，他返回房间内搬出了一把椅子，将王氏扶着坐了下来，然后又从房间内提出了一只小火炉，阿凡将这火炉放在了王氏的身旁，然后以免她会冻到自己。

        做完这一切后，阿凡将拿着扫把去打扫庭院的积雪，可是这天上的雪并没有停止，所以就算扫开了，也会很快的堆成一层。

        阿凡在院落中扫着积雪，而王氏则靠在椅子上，喃喃的说道：“明明有太阳的啊！阿凡怎么会说没看见呢？我难道已经老成这样了吗？呵呵，终究是老了啊！”

        王氏自顾自的说道，可其实盲人看到的东西却远比双眼健全的人看到的要多上许多。

        今日确实是有着一轮鲜红的烈日挂在那九霄云层之上，可这城中的人，却没人能够看见这轮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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