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又花了两个小时重新复述报告，终于下班的五条绫音带着食堂打包的饭菜回到家里，一开门就看见院子里那个少年正拿着根木棍胡乱比划，似乎是在练习剑道。
她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看着朝自己跑来的蓝染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
“右介刚刚……在做什么？”
少年接过提手牵着五条绫音坐在石桌旁，略带几分笑意的褐眸与她对上视线，轻快道：“虽然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成为死神，但我想先学点防身技巧，以后万一有突发情况也不至于给绫音姐帮倒忙。”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少年忽然有些愧疚，清越的声线也慢慢低落下来。
“当时绫音姐应该不需要帮忙吧，但我却贸然冲上去还给你添了麻烦……要是我能更强一点就好了。”
沮丧的神情让绫音不知所措，她慌忙从记忆里翻出以前和五条悠太相处的经验，绷着脸努力在心底组织语言。
要、要怎么说呢，我很强你不用担心？你没有给我拖后腿因为当时咱俩不认识？不至于帮倒忙因为我根本不需要？
总感觉说了的话情况会更糟糕……
她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看着少年眸中黯淡的神采，忽然灵光一闪伸出手摸了摸他头顶。
轻柔的动作让少年一下僵住，而温凉的触感也只持续了片刻便又收回，有些湿润的褐眸默默注视着黑发女子，眨也不眨地看向那张似有消融的冷漠容颜。
“没有添麻烦，能遇到你是一件幸运的事，我也很高兴。”
毫无起伏的语调让人分不清话里的真假，蓝染目光微闪，瞬间抓住了对方眼中几不可见的动摇之色。
他心念一动，若有所思地琢磨起这句话来。
——什么叫“遇到他很幸运”呢？
明明因为他的到来损失了很多东西，但这个女人却说自己很高兴，而且她当时也并不准备把他带走，又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一个细节在他脑中闪过，蓝染忽然记起五条绫音此前不自觉露出的那种怀念目光，心底的猜疑顿时达到了巅峰。
果然，人不可能做毫无利益的事，自己身上绝对有什么与她的过去有关。
看来观察期要无限延长了啊。
少年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仿佛被女子的话鼓励到，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看着桌上花样不多但营养丰富的午餐，不动声色抹去眼底的探究。
这个名为五条绫音的奇怪死神，他现在非常感兴趣，不论是这异于常人的性格，还是那种能瞬间治愈伤口的能力。
——都很有趣。
午休时间就这么愉快地过完了，五条绫音临走前告诉少年晚饭她会回家做，然后便提着刀跑回静灵庭上班，完全没有发现蓝染僵硬的表情。
因为少年想学剑道和灵力的使用，绫音便大致说了下未来的安排，顺便告诉他自己要参与席位挑战的事。
“我会把所有基础性的东西都尽快教给你，下个月开始我可能忙到几天都不一定回家，所以你必须在这二十天里打下基础，然后用至少两个月的时间去巩固夯实。”
她说的认真，少年听得也认真，一张小脸无比严肃，像是临危受命般郑重地点了点头。
五条绫音对他的态度非常满意，实力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天才也得给她好好打基础。
当初在教导五条悠太时她可就废了很大劲才纠正这孩子总是依赖六眼的坏习惯，抓着小她八岁的未来家主狠狠磋磨，这才让少年练了一手扎实的基本功，没几年就往无敌发展去了。
在这方面她向来是很严厉的，而且每一个技巧都会以最高标准要求他人。
其实除了五条悠太老家主也塞过别的小孩，但不是害怕绫音的冷脸就是受不了她的严格，更何况大部分时候这两者是一起出现的，这对单纯天真的小萝卜头们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效果，导致他们每次回家都是哭着走的。
所以五条绫音一直没有小孩缘。
只有悠太不知道为什么天天粘着她，整日嬉皮笑脸的，对打挨揍了也不哭，还吵着要听五条绫音讲故事。
可她哪会讲故事，只能把咒术进阶知识面无表情地讲一遍，就这那小鬼头都听得津津有味。
——啧，不知不觉又在回忆过去了。
绫音按了按眉心，抛开纷飞的思绪快速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开始整理接下来要给蓝染教授的各种知识。
从最基础的灵力运作到入门的简单鬼道，她都细致地罗列了核心难点，用从真央借来的教材摒弃里面没用的废话，直接把最根本的原理摆到纸上。
其实五条绫音当初没想跳级的，但她进入真央后才知道这所学校是六年制，一年级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全部都是没什么用的历史和基础理论，并且都只浮于表面，唯二的实训还是剑道和白打。
很不巧，因为先天不足导致的体弱让她在初学时所有招式看上去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点力道，对战更别说了，不躲的话木剑会被轻易挑飞。
她的强在于几乎无上限的灵压和咒力，近战是弱中之弱，而且无论是斩魄刀还是咒术都属于远程，站着不动就能解决敌人，再加上这莫名觉醒的六眼激活了无下限术式，现在谁都碰不到她。
双重保险的隔绝能力，确实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立体防御。
五条绫音已经完全不需要近战了，然而课程不合格是没法毕业的。
她花了两个月时间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不那么花架子，实际对战都是用咒术把人摔出去，因为灵力会被老师看出来。
升入高年级后五条绫音也慢慢研究透了这种力量，其实和咒术也差不多，本质都是拼体量。
咒力越多的人越能发挥术式的上限，死神同理，灵压越高招式越强，也越能激发斩魄刀的上限。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相同的本质，所以六眼才对灵力也同样奏效吧。
五条绫音看着桌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教案’，一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把真央三年教的东西都浓缩在了这几张纸里。
应该……也够了吧？打个基础而已，二十天时间去学别人三年的东西，再聪明的天才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融会贯通。
绫音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疏漏之处，确定一切正常后将真央的教材和自己的笔记装到了一起。
——到点下班！
从不多留一秒钟的底层打工人开门就走，也没管身后因为摸鱼而忙的焦头烂额的同事，悠悠然又去食堂打包了几天的咸菜，中午带饭时她不小心忘了，正好晚上一起吃。
“姑娘啊，是不是有对象啦？怎么突然搬去外面住了？”
给她盛菜的阿姨眼中闪动着八卦的光芒，目光不断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来回扫动，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二十多年的面瘫功底怎么可能被轻易看穿，五条绫音接过饭盒，平静道：“没有，只是家里有了小孩。”
食堂阿姨顿时愣住，随后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絮叨起来。
“哎呀，怎么突然养了个孩子？我跟你讲啊趁着年轻还是要找个对象，这拖个小油瓶更不好找了，咱们这些普通人还是老老实实讨生活，你一个女娃也别总是冷冰冰的，那些个小伙子都不敢跟你搭话呢！”
五条绫音面无表情。
她神色淡淡，提起坛子瞥了那中年女子一眼，冷声回道：“那孩子不是拖油瓶。”
说完便转身走了，毫不客气的态度让对方黑了脸色，却也没敢多说什么。
毕竟那一眼实在有点骇人，好像只把她当成一团随手就能打散的灵子，无情又漠然。
五条绫音回了家。
在蓝染复杂又震惊的眼神中‘凭空’做了一顿全蛋宴，他看着从菜里飞出又飘散在空中的灵子，小声询问那都是什么东西。
“一些不健康的成分。”
黑发女子一脸镇定，仿佛在进行什么重要的实验操作一样有条不紊地分离着杂质。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加上这些‘不健康’的东西后做饭才会更香？
少年张了张嘴，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现在说也没用了，饭都做好了他才看见这一幕。
没锅的人用火烤，有锅的人用锅炒，但这种既不用锅也不点火的炒菜法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蓝染的心情已经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他从没想过有人做饭生火用的居然是赤火炮……
鬼道还能这么用吗？
真是太离谱了。
不过那种让食物飘起来的能力是什么？斩魄刀吗？那分离的灵子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对他完全不设防的清冷女子，蓝染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过几天试试直接问吧，看她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能力被自己知道。
少年缓缓眯起眼睛。
又是一顿喇嗓子的鸡蛋晚宴，他面无表情地咀嚼这份味道层次分明的炒蛋，神色和对面的五条绫音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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