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干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弦玉抱着一袋灵石不肯撒手，方少爷愣了愣，估计叫叫喜欢这些发光的小玩意，便叫琉璃拿一颗灵石给弦玉玩玩。
哪想弦玉在看到那颗灵石后，伸嘴一叼，将其叼进灵石袋里，复又用翅膀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真是一只贪心的鸭子。
方少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压低声斥道：“叫叫，别闹了。”
弦玉不甘地叫了两声，回道，打坏东西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给对方赔钱？
而且赔钱便也罢了，还赔的灵石，难道对方这珐琅茶盘也是用灵石买的不成？白泽山的仙家之地可还没到呢，就妄想用灵石做交易，究竟是谁更过分了？
虽然她这番话方少爷不可能听懂，但她的态度表达得很明显了——我没错，我不赔。
方少爷气得戳了下她的喙，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道：“自个胡乱跑还觉得没错了！”
弦玉将眼皮一耷，脑袋枕在灵石上，活脱脱的赖皮鸭模样。
她不以为然地哼哼唧唧地辩驳着，她直行，侍女拐弯，路就这么一条，也没有其他标识，按照常理都是拐弯让直行，直行最优先，她能有什么错？
哦，对了，弦玉在凶兽界还有个称号，叫逻辑鬼才。
丽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大抵没见过这般无赖的鸭子，最终她不得不主动圆场，温声道：“既然贵府的爱宠不肯，那便只算方才的灵石，剩余的以普通银钱计吧。”
其实丽人心里也清楚，这桩形同买卖的赔偿是自己占了便宜。她们一干人来自中洲，或许凡间的富贵于她们而言不算什么，但在修真界，以灵力和实力说话的玄隐洲，她除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叔祖父，也没其他倚仗了。
像灵石这种东西，在山下来时的路上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除非运气好碰上一两个贩卖灵石的修士，她们手里持有的灵石也不过寥寥。
上了山，仙家面前众生皆平等，她得为日后多积攒点筹码才好。
而面前的方家，看上去像当地的富贵人家，出手又阔绰，如此肥羊，不宰他宰谁呢？
是以开价便高了些。
只不过……丽人若有所思望了一眼弦玉，没想到。
方家人见丽人竟肯让步，剩余的钱赔得十分爽快。
弦玉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败家子。
旁边的人有识得方家的，赞了几句弦玉“忠心”、“护主”，又说她是“守财鸭”。
一行丽人已经上山远去了。
方少爷凄苦个脸：“可别守财鸭了，若不是叫叫，我原本一分钱也用不着赔。”他嘀咕着，“家里那只吉祥物也是，怎么吉祥我不知道，但是怪戳人心窝的。”
那人拍了拍方少爷的肩，劝嘱他不要玻璃心云云，修道之人当心如铁锅盖，便和友人欢欢喜喜下山去了。
方少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心如铁锅盖”是什么形容，他只知道“心如铁”，那边琉璃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
弦玉因方才赔钱一事，心情有几分沉重。
那些灵石和银钱是因她而赔，今日她欠下方少爷的人情，来日总要归还他……弦玉顿时生出被卖身方家的沉痛感，搞不好还是会被做成八宝炖鸭汤。
临溪此时才敢上得台阶来，对方少爷一揖道：“方少爷，好巧。”
方少爷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家人见临溪穿着寒酸，当他是想攀关系的，要撵走，方少爷忽然看了一眼窗边的沈青安，向临溪不确定道：“你是沈先生……”
“正是。”临溪颔首，坦然回道：”我是沈先生的远房表哥。”
原本看向窗外的沈青安睇来一眼。
临溪即刻改口：“表弟。”心里却苦道，不小心占了君上便宜，等会怕不得挨打。
但是这也怪不得他呀，如今君上生得文文弱弱，看上去就很想让人占便宜，哪里看得出是从修罗炼狱中杀出来的魔域君主呢！
方少爷看了看临溪明显更成熟的脸，再看了看少年模样的沈青安，一时默然无语。
临溪抹了一把脸，面不改色地强行解释：“在街头风吹日晒多了，是长得沧桑些，呵呵……”
余光却不断往弦玉身上瞄。
从方才弦玉进茶寮起他就看得分明了，那只小鸭子原本想去找自家君上，但奈何没注意旁的才不小心被绊倒，更难得的是，被绊倒后第一眼看向的也是君上……这，这还能是什么？
临溪内心暗自欣喜，想着君上虽然嘴上说不甚喜欢，但他仍然觉得小鸭子在君上心中不同，不然它刚才耍赖时君上也能看过去好几眼？
于是便过来唤了声方少爷。
临溪此时做了一个忤逆大胆的决定，他决定帮君上把爱宠抢回来。
理由么，冠冕堂皇点说，是为了讨君上欢喜，小鸭子也乐见其成，现实点说，君上旁边多只小鸭子也能帮忙分摊点怒气值……
这几日他老人家阴晴不定的脾气可太怵人了。
临溪算盘打得哔剥响，面上含笑，恭谨而有礼道：“此去前路坎坷，我家表哥只身一人，多有不便，不知能否与方少爷您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因方家出行排场较大，一路上无人敢上前邀他们同行，琉璃还在为八仙峰之后的路程发愁，想他们家少爷生来娇贵，没了家仆侍候他一个人该如何走，怕是连路都不认识，此时听临溪主动相邀，对方还是鼎鼎有名的天才少年沈青安，心中正巴不得呢。
方家老爷先前就颇看重沈先生，几次三番邀他来为少爷讲学，可惜沈先生自个没愿意。
现在想来，原来是沈先生也有上山修道的打算。
既然如此，都要上山，两者结伴，一路上也不耽误自家少爷向其请教学问不是？
琉璃对方少爷道：“少爷，八仙峰后头的路颇为难走，到时候少爷一人独行怕是应付不了意外，还是早点找人结伴为好。”
临溪点头，就是就是。
却见得沈青安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随口道：“我不……”
临溪赶紧制止他的话头：“需要的需要的，非常需要。”他朝自家君上挤眉弄眼做口型：“君上求求你了，知道您一个法阵能直接将人送上山顶，但你也要学会和人打好关系，否则我很担心您在宗门会被人孤立被人排挤啊！”
沈青安眉心重重一跳。
临溪还在不断央求他，沈青安不悦地心想，要不是手边无人可用，他早将临溪这小子弄走了，何必放在眼前聒噪？简直跟只鸭子似的。
正在清点剩余灵石的弦玉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听说沈青安要和方家同行，心中难免溢出狂喜，心道，虽然我的直觉不准，但老天爷还挺作美的呀！
不过她不像前几回那般冒失了，小心翼翼从灵石袋上下来，蹑脚走到沈青安脚边，仅很轻很轻地扯了下他的衣裳，腆着脸示好。
另一边，临溪的聒噪声还在继续。
他拱着手朝方家人客套道：“表哥他平时不爱说话，上山的途中还望少爷多谅解些，他吃得不多，睡得也少，不会耽误你们……”
“哈哈，”他笑了一声，“那是那是，我家表哥风姿特秀，才占八斗，这点小事当然能帮上。”
“呵呵，”临溪谦逊道，“哪里哪里，贵府少爷龙章凤姿，怀珠抱玉，能与之同行才是我等之幸……”
弦玉探头，不晓得一个街边小贩还能说出这么多成语。
沈青安一言不发地别过冷脸，表示不想再看见这一人一鸭。
过了星霞谷，山路的确难走了不少。随着出发时辰和体力的不一，上山的人群逐渐拉开距离。
因方少爷和沈青安等人是离开茶寮的最后一拨，故而也是走在最后的一拨。先前的车舆被丢弃在茶寮附近，只因山路太崎岖，车舆上不去，方少爷也不得不与家仆们一同步行。
弦玉原本想被方少爷继续揣着，但此时方少爷自身都难保了，弦玉徒然地张开翅膀，对方仅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叹息道：“你是一只开了灵识的鸭子，日后迟早要做灵宠，该学会自己爬山了。”
弦玉泄了会儿气，只能接受自个步行。而旁边的方家人和琉璃，见自己少爷都这般发话了，便没提要拎弦玉走一段路的意思，于是弦玉只好摇摇摆摆地跟在众人后头。
不过，还是能趁机偷些懒的。比方说咬在某个人衣摆上，荡一会儿歇歇脚，再换个人咬一会儿，再下来走路歇歇嘴，也是能省一些力气的。
小石子路盘旋在葳蕤的青山间，错落嶙峋，举目望去，似乎每一条路走不到尽头。
日渐渐西沉，给清泠的枝头渡了层金霜。
沈青安微妙地看了一眼荡在自己衣摆上的鸭子，没吭声。
弦玉察觉不对劲，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视线源头，默默松开嘴爬下去。
怪不得觉得入嘴的衣裳比方才粗糙些。
落后几步的临溪见此一幕，赶忙将弦玉带了下去。
虽然他有心撮合小鸭子和君上，但并不是以老虎尾巴上拔毛的方式……
等他们过了云枕峰，来到南面的驻扎地时，夜幕已经升起好半天，漫天星河徜徉。
青耕鸟在空中盘旋，尾羽拽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下方是一处避风的空地，三面有大大小小的岩石环绕，一面是山崖，可见云海翻腾。空地顶上有一道极薄极浅的结界，想必是同行中的低阶修士临时布置出来的，勉强挡住外面的风和碎雪。
空地干干净净，周围覆有白雪，中心处燃了一堆篝火，一行人三三两两围在篝火边，在火光的映照下，面容大多看不太真切。
通过服饰，弦玉认出其中之一就是那名丽人。只不过她身边只剩下三四名侍女，白日里浩浩汤汤的一群人此时都不知去哪了。
待走得近了，她才发现空地上歇息的人一个个都面容憔悴，很不好过的模样。
弦玉当他们赶路赶累了，没多关注，去看篝火旁周的位置。
结果好家伙，好的位置全被人占领了，只剩山崖边缘还有几个可容纳帐篷的空间。
沈青安带临溪自然而然往山崖那边走去，放下包袱准备抖开行李。方少爷的人拉住他们，道：“沈先生不必如此。”
便见琉璃带着几个家仆，对篝火旁边的一堆人说了什么，尔后从袋中拿出灵石，那些人接过灵石即刻把支好的帐篷挪开了。
弦玉再次痛心，败家子防不住啊！
丽人见旁边的两拨人被灵石打发，不免有些心动，但琉璃想起丽人的身份和白日的事，只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便绕过她去询问别人了。
一行人人生地不熟，再怎么尊贵也强龙不压地头蛇。皇宫里娇生惯养的姑娘瞬间觉得委屈：“这些玄隐洲的人好没眼色。”
丽人斥侍女闭口，这周边都是玄隐洲的人，就她们外来的，若不是靠出场时的气势唬住他们，境遇只会更加艰难。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凡间修士，虽然道行不高，但眼力、耳力、身手都比凡人高出一截，她今日白天就见识过。如今她们折损了不少人，若这话叫他们听到，她们几个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上八仙峰。
方少爷在等家仆们安营扎寨，临溪也手脚麻利地帮“表弟”搭建帐篷。方才收了方家灵石的人，终于意识到结交有钱人的好处，此时一个两个靠过来，有意攀谈个亲近。
琉璃游刃有余地和他们接话，方少爷双手交叠恭谨请教沈青安问题，沈青安勉力不冷不热回答。弦玉见没她什么事，从包袱中翻出一块糕点，捧着坐在岩石上慢慢啃，一边听琉璃他们谈话。
好像说今日最早上山的一拨人遭遇了意外，被一群雪狼围攻，损伤了不少，最后靠几位同上山的民间修士才得以突围出来。
另外，弦玉还得知丽人名唤李淼，她带来的侍女和武士也有不少折损在雪狼口中。
弦玉听到此处，望去篝火边一眼，见丽人李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这边，形容落寞的模样，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有股怪异感。
青耕在空中一阵长鸣，弦玉默然无语睇去一眼，心道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琉璃对面那两人并非上山求仙问道之人，不过同何时一样，欲上山寻些机缘，看能不能观瞻到仙人们的风采。
那两人议论说：“前几日上山顺利得很，怎么今日就出现这等变故了呢？”
他们以为雪狼的出现是仙家对上山之人的考验，毕竟往届择徒走的是朱颜境试炼形式，并非八仙峰小比。八仙峰小比总归难度小些，是以仙家要在上山的途中“加试”。
弦玉却不以为然。她想，虽然磨练入门弟子的心志、试炼其意志都说得通，但伤无辜之人的性命，那不是歪魔邪道才干得出来的事吗？
货真价实的歪魔邪道临溪，在整理完帐篷后不动声色望去沈青安的方向一眼，心道这事可能还真和他家君上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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