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银座中心医院杀人案（10）
吉田昭捏了捏鼻梁，眼镜下的黑色双眼疲倦地眨着，伸手摸了个空。
没有带眼药水。
他轻轻叹息一声，任劳任怨地继续准备下星期的课件。
他闻到淡淡的檀香味，比寺庙里的更加清幽宁静——来自前面那位女士。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侧着头看向窗外，嘴角微微勾起，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颊，给她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圈。
[行行复行行，秋风尽在羁旅中。蓝天微微风，无际鱼群漾秋空，露积霜意浓。]
他不由地想起正冈子规的俳句，明快轻盈，想必他眼中的秋日是如此美好又灿烂。
他低下头，心情也平和下来。
“抢劫！！”
不知是谁尖叫起来，接着是噼里啪啦地桌椅倾倒声。
吉田昭回头，面前闪过一道黑色人影，在他完全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把他擒住了。
咖啡厅乱作一团，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他余光瞥见一名女子倒在血泊中，只有小腿不断痉挛。
感受到脖子上的尖锐与冰凉，吉田昭知道，他会死。
不是电视上的无关紧要，也不是生活中的冷眼旁观，当灾难真正降临在个人身上时，一切理智都化为虚无。
他的脸失去了血色。
慌乱中他的脑海中复又想起小林一茶。
他说:唯我在此，唯独我在此，雪落下。
吉田昭又忍不住失笑，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背诗。
他手脚冰凉地立在人群中央，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狼狈。
他的眼镜也被凶手击飞了，面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他想，应该学点防身术的。
吉田昭垂下眼，皮肤有些刺痛，是面前的凶手太过紧张，割伤了他的脖颈。
有人报警，有人围观，感受着身体上越来越大的禁锢，吉田昭已经绝望了。
只是，希望从来都是涅槃于死亡。
那位曾经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女士，在消失了不到两分钟后，以一种绝美的、壮丽的方式，在他心脏上狠狠地撞击。
他听到凶手骨头断裂的咔嚓，他听到□□落地的沉闷声。
高速移动的途中，她的栗色长发遮住他的目光。
他看到了她的眉眼，冷淡又平静；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温和淡漠。
她说：“你没事吧？”
松永贞德说:
辰光只开一刻钟，但比千年松，并无甚不同。
吉田昭觉得，他看到辰光了。
＊
龙星岐拾起他的眼镜，交在他手里:“左边镜片碎了。”
吉田昭抿唇，温和地对她笑笑:“多谢。”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日式乐器般的奇异腔调，如歌如诉，非常有魅力。
但是他的长相稍逊一筹，平和的双眼，复古的镜框，稍显冷淡的嘴唇，竟融合出一种别样的风味。
与她这种伪善者不同，他应该是一位真正的修养到位的绅士。
龙星岐微微笑:“举手之劳。”
这次出警的是搜查三课和组织犯罪对策课的警察，警部补记录完相关信息，就没有扣着龙星岐——毕竟所有人都能证明，是她解决了罪犯。
龙星岐敏锐地注意到，某些警官对待吉田昭的态度有些恭敬。
看起来她随手救下的绅士，身份不一般啊。
“您的脖子。”龙星岐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最好去医院包扎一下，会感染的。”
吉田昭摸了摸伤口，指尖沾上了血迹:“我会的。”
龙星岐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却被男人礼貌地拦住了。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吉田昭微笑:“请给我一个机会感谢您。”
龙星岐摇头:“都说了是……”
“举手之劳。”
吉田昭说:“可是对我来说，您真的救了我的命，所以说拜托了。”
他鞠躬，像一个真正的绅士那样，温和恭敬地对她行礼。
龙星岐俯视着他，半张脸在笑，半张脸毫无波动。
他以为自己没有看到，那伪装得极好的报赧，眼底微微的失神吗？
不过……这样也好。
只要她的目的达成，过程不重要。
＊
吉田昭顺利地拿到了龙星岐的电话号码，在无人的街道里，他头一次失态地笑起来。
只是……龙星岐……龙星……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哥！”
道路尽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接着一枚小炮弹向他冲过来。
她穿着帝丹高中的校服，迅速得像一只小豹子，她有着和吉田昭如出一辙的黑色瞳孔。
“哥你怎么这么晚？脖子怎么了？为什么缠着纱布？”
吉田纱织扯下他的纱布，在看到他被处理过的泛红的刀口，眼睛瞬间红了。
“是谁干的？”她拉着他:“你为什么不跟他说，爸爸是……”
吉田昭沉下脸:“纱织！”
他摸了摸吉田沙织的脑袋，温和地说：“他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没必要让父亲知道。”
吉田纱织拍开他的手，小跑两步她大声地说:“哼，你只是不想回家对吧。不就是催婚吗，二十八岁连初恋都没有的家伙很可怜啊。”
吉田昭无奈地摸头：“也没你说的那么惨吧？”
对此，吉田沙织只能说，那些女生都是看脸的家伙！
明明他们吉田家也是福布斯榜前百位，吉田昭又是顺位第一继承人，虽然相貌平平，但很有书卷气啊！
一定是她们是颜控的原因！
“上次那个伊藤姐姐，人还不错，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很识大体。”
吉田沙织分析道：“还有一条家的二女儿，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一定能和哥哥相处的来的。”
吉田昭：“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
他已经沦落到要向小10岁的女孩下手了吗？
况且“结婚是大事，我会考虑清楚的，不用你担心了纱织。”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一定得跟我回家，伤害了吉田家的人，就别想全身而退！”
吉田纱织转身，见哥哥愣在原地，不满地催促:“你就算是装病，今天也必须回家！客人们都等着你……”
她愣住了，因为吉田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纱织，你知道龙星家吗？”
吉田纱织蹙眉:“知道啊，龙星社长有个女儿，听说今年才从中国接回来，不过咱家没有邀请他们啊。”
果真是她。
年龄相仿、性格温和，却像太阳一样明亮，况且龙星家与吉田家往来频繁，如果是她的话
可是她太漂亮了，咖啡厅只是匆匆一瞥，他就记住了那高山落雪的肌肤、秋日红枫的眼和花丛晨露的唇。
那一瞬间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俳句，来赞美诗画般的美人。
只有来自东方古国的诗文，可以描绘一二。
他太普通了，尽管纱织变着花地夸他，他也知道自己姿色一般。
更别说，他还比对方大五岁。
吉田昭深呼吸，恢复了平静:“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但正如正冈子规说：我庭小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
吉田昭捂着胸口，感受其中不正常地跳动。
毕竟二十八了，连喜欢的女生都不敢追求，也太可怜了吧。
龙星家与吉田家虽然一直有商业往来，但因为龙星晖没有子女，不太隆重的场合总缺少对方家族的身影。
下一次宴会，他可以邀请龙星岐，想必她不会拒绝。
——————
幸运太过眷顾他，当父亲吉田武得知龙星家的独女救了吉田昭，便有了登门感谢的打算。
吉田昭站在书房里，身材颀长，虽相貌不够出众，但胜在稳重舒缓。
吉田武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他见过龙星岐的照片，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学历也很优秀。
他们家族的产业，最终还是会落到吉田昭身上，但时候选择一位联姻对象至关重要。
毕竟吉田昭不行，孙子还有机会。
可是吉田昭确实没什么性吸引力吉田武将此事说给夫人听，遭到了一顿痛批。
她说：我当年可是京城一枝花，阿昭长成这个样子，都怪你啊，你竟然还敢嫌弃他？
思及此，吉田武摆摆手，吩咐管家：“去给少爷定制一套和服，绿色的，务必要好看。”
吉田昭穿和服，还是很有味道，至少可以称得上一句：端正温润。
吉田昭垂目敛眉，手指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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