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混乱

二楼简直成了人间地狱，地砖上鲜血横流，墙壁上全是喷溅的血液，就连天花板也不曾幸免。一个男人仰躺在地板上，喉头滚动，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的脖颈处被人撕开了一道裂口，空气涌入气管，让他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至死他都直盯着天花板，有血水从天花板上滴落，一滴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一个即轻且快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到了房间外面。

        天花板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掠向窗户外，带起一阵阴风。

        然而停留在门外的人没有推开门，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走廊另一头的黑暗深处。

        混乱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口，紧接着便有一角暗红露了出来。是几个陌生面孔的男女，全都穿着统一的医护制服。每人标配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此刻全都白衣染血，衣摆还在往下滴落鲜红的血液。

        林一枝还未看清楼梯上的几个身影，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眼皮一跳，快速地四下搜寻有什么可以防身的，最终也只能折下了墙边发财树的树枝拿在手里。

        这大厅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武器了，聊胜于无。

        其中两个女护士下了楼梯就直接窜进了右手边的走廊，另外的三个则往大门的方向扑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叶将离，他原本和秦小鱼缠斗着，占了上风。此刻又有两个男医生的加入，局势一下子就开始倾斜。

        而其中一名身材较为娇小的女医生突破了叶将离的防线，朝着林一枝的位置疾扑过来。

        只看见寒光一闪，林一枝手中的树枝还没坚持到一个回合，就直接宣告阵亡了。

        走廊深处传来林琳的尖叫声，几乎要划破夜空。在这异常紧张的时刻，林一枝感觉心脏骤然一疼，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整个大厅的场景都像是卡了的影片一样，所见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她感觉到手臂有些疼痛，似乎有液体淌下，耳畔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她无法思考，只有心口尖锐的疼痛在提醒她还活着。

        “哗啦啦——”大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撕裂天幕。

        一粒雨点落到了林一枝脸上，冰凉的感觉让她从这诡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急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去。

        只见整栋小楼不知道被什么削去了一半，露出漆黑的天幕。外面似乎下雨了，雨点纷纷落进了大厅里，冲刷着地面上的血迹。远处的天边有紫色的电弧划过。

        她呆呆地望着这奇异的一幕，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怎么回事？

        大厅里空无一人，血腥气渐渐散去，冰凉的风吹进小楼里，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

        “阿离？”林一枝不由自主地往缺口走去，“阿离你在这附近吗？”

        从小楼中走出，借着身后的灯光可以看清外面是一个不大的空地，空地边缘种着不知名的树木，树叶在风雨中簌簌作响。一片树木的阴影下，似乎躺着一个人，半边身子都沉浸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林一枝心有所感，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她听见雨珠落到那个人身上发出的啪嗒声。此刻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借着那一瞬间的光亮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青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碎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说不出的狼狈。曾经温热的血，混杂着雨水在青年身下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潭。

        林一枝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膝盖一软跪倒在青年身前。

        “阿离……”她终于看清，青年的心口处插着一柄利器，被雨水冲刷了这么久，胸前的血迹已经晕染成团。

        他是仰面倒在雨中的，脸却朝小楼的方向微侧着，像是要看谁最后一眼。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雨水模糊了林一枝的视线。她就这样静静地垂头看着青年，以眼神描绘着对方的眉眼。她太害怕了，甚至不敢亲手去确认他的生死。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什么也不会想的。林一枝原本以为这一刻她会回想起两人曾在一起的时光，而事实上她只是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脑海里空白一片。

        就连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也无力回头。此刻，只想把这个人的面容永远镌刻在灵魂中。

        “是不是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自己？”脚步声停留在了身后，少女的声音掺杂着一丝疲倦。

        林一枝停滞的思维瞬间被这声音唤醒，是那个少女！

        她回过头，见到对方撑着一把白底红花的伞，正平静地看着自己。雨水打在伞面上，红色的花像极了晕染开的血渍。

        “他……”林一枝抬头看着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祈求。

        “死透了。”少女的表情因逆光而显得模糊不清。

        林一枝定定地看了对方一会儿，语气笃定：“你骗我。”虽然知道少女说的是真的，但是她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转机来了。

        “每个人都会死啊，你也会死不是吗？”少女似乎歪了歪头，轻声道。

        “每一片落叶都会有归处，人亦是如此。说不定，这里就是他的归处呢？”轻缓的声音几乎隐没在雨声中。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林一枝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我是谁？”少女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她的问话，“我想要什么？”继而，她又轻轻地笑了，“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准。”

        “那就，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

        林一枝感觉一滴雨珠落到了自己眼中，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充斥在双眼中，她看见许多金色的光点围绕在少女身边，飞速地旋转着。

        光点中央的少女缓缓扔掉了手中的纸伞，她的眼中也悬浮着许多细碎的光点，雨水丝毫没有沾湿她的衣服和头发。少女周身的金光在这昏暗的天地间，格外明亮，叫人不敢直视。

        越过少女的身体，林一枝看见远处有一些模糊的轮廓。

        她眨了眨眼，便看清那是一座城市。城市的半边轮廓都沉浸在黑暗中，还能借着微光看清的那一部分也失去了温度，仿若一座死城。

        那是什么？

        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漆黑的天幕仿佛被人撕开了一道裂口，而从这裂口中透露出的却不是明亮的天光，而是一种诡异的红光。

        天边的裂口越来越大，红光给天幕下的城市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光影。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高楼林立，鳞次栉比。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整个城市一片死寂。其中最高的一栋建筑，孤零零的立在城市中央。

        这座死城，就是施州城。

        林一枝收回目光，看向少女，神情沉郁：“你想说什么？”

        “有人以他为核心，织了一张巨大的网，而你们就是这张巨网上的小蚂蚁小蚊子。”少女伸手点点躺在地上的青年，又点点林一枝。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了。”林一枝开口打断少女，不想让她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在找什么？”

        少女想了想，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来，“我在找一个人，一个很讨厌的人。你男朋友知道，但是他不告诉我。”

        “其实，人类生命的尽头不是死亡，而是遗忘啊。”少女忽然抬起手来，掌心向上，周身的金色光点旋转着汇聚在她掌心。紧接着，她挥了挥手，那些金色光点便朝叶将离涌去。

        青年的身体逐渐回温，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愣着干什么，把他身上那个丑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地面上的积水没过脚踝。林一枝双膝几乎失去知觉，听到少女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挪动了下位置，伸手拔掉了叶将离胸口的利器。

        一些光点便顺着破损的衣物钻进了他的心口。

        青年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跪倒在自己身旁的女生，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还有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她很狼狈，但也很美。

        叶将离凝视了对方一会儿，才把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那个人。见到那人，他也并不意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虚弱地对林一枝笑了下，“我没事，扶我起来。”

        林一枝眨掉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扶着叶将离坐起身来。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互相倚靠着，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透出的寒意。

        “咳咳，多谢了。”叶将离轻声道谢。

        “你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在‘驿站’里。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也不清楚。”一场大雨，似乎洗刷掉了他身上原有的锋芒，“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我答应了。”

        少女了然地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我知道了。给你们一个小提示吧，这个世界的核心就在这里。”她笑了笑，接着道：“不过，你们动不了她。”

        “下次再见。”话音刚落，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林一枝搀扶着叶将离站起身来，并肩站在树下。两人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一时无话。

        天地间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医院大厅的灯光透过残墙，照亮前路。

        这个副本的关键点是时间，但是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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