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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戚妄的手劲大,掌心握着赵念羸弱的肩膀,锢得她骨头疼。

        她吃痛得皱着眉:“你放开!”

        赵念死劲挣扎,老旧的铁皮秋千两边,铁链发出哐哐响。

        “戚妄,你是不是有病?我让你放开!”

        少女的眉间笼罩着烦郁和厌恶,她不喜欢戚妄,更不喜欢这样发疯的他,看着就觉得可怕。

        在她面前弯腰的戚妄,当看到赵念流露出的神情后,整个人更是一怔。

        他眼里的心寒挥之不去,又增添更多别样的情绪,一直对赵念重复刚刚说的话。

        “你不可以那样看我,不可以。”

        “其他人可以,唯独你不行,你知不知道?!”

        戚妄反复说着相似的话,赵念听多了就觉得厌烦和反感。

        什么叫别人可以,她不行?他们之间充其量也才认识三个月,又没有特别深的渊源。

        奈何戚妄现在已经魔怔,赵念疼得受不了,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啪――”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如果是我刚才说的某些话刺激到你,我现在向你道歉,但是,请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戚妄偏着脸,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皮,冷白的皮肤上被赵念的指甲刮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生气的说完一大段话,目光触及戚妄脸上的血痕时明显一愣。

        随即,她撇开视线。

        戚妄似乎从那一巴掌回过神,握着她肩膀的手松了,赵念得到解脱,怕他待会又像先前那样,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把人推开。

        她一手握着秋千的铁链,忍着脚踝上的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继续跟戚妄耗下去。

        然而,她跛着脚没走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少年穿了身单薄的短袖,滚烫的体温通过衣服传到赵念的后背,吓得她整个人一激灵。

        她觉得戚妄大抵是疯了,白着脸失声道:“你干什么?!”

        赵念低头去掰戚妄的手指,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抠下去。

        她又急又气,怕别人看到,又觉得戚妄的行为过于失礼且没有分寸。

        “戚妄!”掰不开他的手,赵念咬牙去踩他的脚,她没受伤时力气就那么点,受了伤后更没有什么杀伤力。

        戚妄疼不疼她不知道,她很疼,脚腕钻心的疼。

        背后紧紧抱着她的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但却在赵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慢慢松了手臂。

        铜墙铁壁般的禁锢一消失,赵念近乎迫不及待想逃,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戚妄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回刚刚的位置。

        “你又想干什么?!”她的心被提起来。

        话落,戚妄将人放在铁皮秋千上。

        他屈膝蹲在赵念面前,抬眸,看到她眼眶红红。

        她被他气哭了。

        戚妄怔了怔,抬手,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尾,揩去一抹氤出的泪意。

        他喉结滚动,涩然道:“别哭了。”

        赵念甩开他的手,反应很激烈,“你不要碰我!”

        从认识到现在,戚妄有些行为真的让她很抵触,他总用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像蛰伏在草丛里的野兽,让她心惊胆战,还有他很喜欢靠近她,时不时就会碰碰她。

        她不知道戚妄会不会这样对别人,但她不喜欢。

        戚妄被她凶了,蹲在她面前蓦地沉默,单单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

        赵念受不了他这样,所有的脾气像是发泄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丝毫作用,甚至自己还堵得慌。

        可她不得不迅速冷静下来,“戚妄,我不管你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第一,我们之间仅认识不到三个月,第二,我们接触不深,谈不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渊源。”

        “所以,我个人认为,我们还到不了很亲近的地步,但是你的某些行为已经越界,这对我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你明白吗?”

        赵念说完依旧觉得胸闷气短,满脑子都是戚妄刚刚从背后抱她的画面,他那么用力,紧紧锁住她,让她的大脑在瞬间空白,可随之而来就是惊吓。

        明白吗?戚妄不明白,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教他什么叫礼义廉耻,也没有教他该怎么去尊重,他只是本能的想把她留下来,出于一种说不出害怕、恐慌。

        “所以你是觉得我有问题,对吗?”

        听到他反问,赵念刹那间懵了,不可置信道:“不是吗?你没有问题,难不成是我有问题?!”

        她有时候都跟不上戚妄的脑回路。

        闻言,戚妄却笑了,笑得很怪,似嘲非嘲,似讽非讽,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他说:“赵念,老子这辈子确实没有去外面的世界见识过,但这并不代表我看到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女人就会赶上去跪舔,别人怎么样,来自哪里,有多么牛逼的身份,那都跟老子无关,你觉得我他妈犯贱似的往jsg你跟前凑,死乞白赖跟条狗一样,是因为你有多优秀多漂亮吗?你真的觉得是这样吗?!我他妈那是不甘心!”

        戚妄也在生气,但不只是生气,有心寒,还有他刚刚说的不甘心。

        他的情绪在压抑中爆发,脖颈上青筋暴起,印在冷白的皮肤上。

        赵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从来不会过分迷恋自己,觉得走哪都会有人喜欢她,那不现实,也很荒唐。

        两人都宣泄出自己的不满,紧随着就是诡异一般的沉默,而这段时间,似乎是为了给他们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

        赵念现在是理智清醒占据先前的生气,她捕捉到戚妄话里的关键。

        “戚妄。”

        少年不说话。

        “你为什么会不甘心?”

        …

        十几年前。

        戚泽沾上赌瘾,在外面跟不干不净的人混久后,脾气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爆,他赌输了就会喝酒浇愁,喝完就耍酒疯,疯起来就要打人,他不敢在外面横,专挑家里的老婆孩子动手。

        街坊邻居起先还会帮忙拉劝,但是戚泽会发疯,他们怕惹一身腥,后来也假装看不见,戚妄从小就活在这样阴暗窒息的环境里。

        有一天,戚泽又发疯打人,邓沅为了保护戚妄,拖住戚泽,让他跑到方兰之那里去。

        方兰之不仅在镇上德高望重,就连在县城也说得上话,戚妄躲她家里最安全。

        他去的时候方兰之正在和别人通电话,老式的红色座机在当时看来还算可以。

        方兰之见他身上摔了不少泥,浑身脏兮兮的,不算干净的脸依稀可见有碎石割开的小伤口。

        她知道戚家又出事了,方兰之看戚妄可怜,留他在家里,而她则赶紧挂掉座机赶去戚家拉劝。

        这种场景,戚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他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眼里是麻木,往常都静悄悄的,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听到放在堂屋的座机接二连三的响起。

        然后,他接了电话。

        对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甜美的声音:“外婆,您刚刚怎么突然挂我电话呀?哼,您是不是不喜欢念念啦?”

        那是戚妄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嗓音,就跟黄莺似的。

        不同于他家里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保持接电话的动作。

        “外婆,你怎么不说话呀?”

        “外婆,你理一理我嘛。”

        “外婆~”

        很快赵念那边就察觉到不对劲,她试探性的问:“你是我外婆吗?”

        戚妄张了张嘴,声音不是很好听,有点哑,又有点木,“不是。”

        “咦?”那边的小姑娘发出娇俏的单音,有点俏皮,她像是不怕生,又有点过分热情,笑眯眯的问他:“那你是谁呀?你知道我外婆去哪了吗?”

        “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从来没有人问他是谁,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知道他是戚家的那个小可怜虫,知道他家很乱,知道他有一个整天只知道喝酒赌博跟混混待在一起的爸爸。

        于是他略过自己,回答第二个问题:“方奶奶有事出去了。”

        “哦――”

        她的语调拖得有些长,婉转清脆,戚妄很喜欢她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她又俏生生的追问:“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谁耶?”

        相较于她的落落大方,活泼可爱,戚妄显得格外拘谨,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热情,磕磕绊绊说了自己的名字。

        她听完噗嗤一声,清凌凌的笑了,“你好呆呀。”

        戚妄紧张得连呼吸都紧了。

        “戚妄,你好呀,我叫赵念,赵钱孙李的赵,念念不忘的念。”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那次,他们聊了大半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赵念在说话,戚妄沉默得就像闷葫芦,用她的话来说,木木的,又有点呆。

        最后快挂电话的时候,戚妄紧张而忐忑的问她。

        他说,我们以后还能聊天吗?

        他喜欢她的声音,也喜欢她的活泼。

        他想和她做朋友。

        赵念笑着说当然可以,让戚妄留一个号码给她。

        因为她并不是每天都有空,她也有额外的事要做,而且,她一般都用家里的公用座机打电话。

        从那以后,赵念又联系了戚妄几次。

        她每天都很开心,活泼得就像小太阳。

        “戚妄,我跟你分享了一件趣事,你有要跟我分享的嘛?”

        他的生活并不快乐,所以他的声音一直都是木木的,“没有。”

        “喔,那好吧。”她毫不介意,笑嘻嘻道:“我话多,我可以继续跟你分享。”

        …

        “戚妄,你今天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是生病了吗?”

        他点头“嗯”了声。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盖被子,所以着凉啦?你以后记得要盖好被子,不然会感冒的。”

        他说:“好。”

        其实不是,是因为他爸昨晚又发酒疯,把他关在柴房吹冷风受冻。

        …

        “戚妄。”活泼娇俏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他紧张的问:“你怎么了?”

        “呜呜呜。”她可怜兮兮道:“我生病了。”

        “严重吗?”

        “可严重了!”她吸了吸鼻子,“我现在都胖成一颗肉团子了。”

        因为护士的疏忽和失职,导致输液的药品变成激素剂,赵念的身体开始发肿。

        戚妄不知道缘由,以为她就是单纯的有肉,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挠破脑袋也才想到两句干巴巴的话。

        第一句。

        “你不胖。”

        第二句。

        “你很可爱。”

        他不如赵念那样小小年纪能说会道。

        赵念笑声清脆:“真的吗?”

        “嗯。”

        …

        他们断断续续聊了半个月,但次数加在一起最多六七次,每次聊天结束,戚妄都会问一句你下次还会跟我打电话聊天吗?

        赵念说会的。

        最后一次聊天结束,她也是这样笑着保证。

        然而,他等了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一个月,时间越拉越长,日子越过越久,他始终没再等到赵念的电话。

        最后,她彻底消失。

        有关她的来电,再也没有响过。

        她忘了他们的约定。

        所以,赵念问他为什么不甘心,为什么?如果真的可以,戚妄也不想这样。

        他不该在年幼时就认识赵念,更不该因为一句话等她那么久,等到后来她忘了他们的约定。

        在他心里,她一直该是幼年般美好的存在,她说她胖成一颗肉团子,他想的是,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也一定很可爱,就像他在方兰之家里的墙壁上看到挂起来的年画,上面的小姑娘胖胖的,但是很喜庆。

        哪丑了。

        她分明就很漂亮。

        后来,十五岁那年,他去方兰之家里帮她修东西,老太太收到邮政送来的快递,当时就在他身边拆开。

        那是寄来的一本相册,里面记录了赵念那一年的成长轨迹。

        他无意间瞥到一张照片,里面的人在跳舞,夜色茫茫飘着鹅绒大雪,矮小的枯木树旁有口古井,正中央摆着一张贵妃榻,榻前,身穿红色齐胸襦裙的少女正翩翩起舞,额间一点花钿,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出的妙曼与古韵,仿若画中仙走出来。

        所有的景衬都是暗的,唯有她成了一抹明亮。

        那时戚妄才知道,原来她长这样。

        他的脑海里开始有清晰的影子。

        他开始试着画她的模样,她的轮廓,每一帧,每一个场景。

        然而,他画了无数遍,始终对不上她的脸,她的眼,她的眉。

        她不会来这种地方,他怕时间一久,她的模样会在他的记忆里淡化、模糊。

        他越来越心慌,越来越害怕。

        直到那天――

        时过境迁,当她出现在南湾镇,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眼底疯狂涌现出的高兴。

        他五岁时遇到的小女孩,在十二年后终于来到他面前。

        他一眼就认出她。

        可是,在他心里一直很美好的姑娘,初次见面却对他说:“你们抢我的包包无非就是为了钱,如果能把包还给我,我可以再给你们一笔钱。”

        那一瞬,戚妄如坠冰窖。

        像是有什么东西出现裂痕,丝丝缕缕无穷无尽的蔓延。

        他一直记在心里的人不该是这样,她明明那么美好,后来成了他无数个夜里被梦魇纠缠的一点光。

        他不信,可事实确实如此。

        他渐渐不甘心,试图从她身上找到曾经的影子。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但又不一样。

        …

        凉意习习的寒风刮了一圈又一圈,赵念沉默的坐在铁皮秋千上。

        她看着戚妄,少年也望着她,俊拓的脸上那道血痕清晰可见。

        过了好久,赵念才从遥远的记忆里扒寻到一丁点有关戚妄的记忆,模糊得可怕,哪怕特地去回想,也很难发现蛛丝马迹,毕竟十几年过去,她那时候又小,戚妄于她就像一阵风,一株昙花,短暂的出现就被她遗忘在脑后。

        她只隐隐记得,她跟一个小男孩打过几次电话,再多的都忘了,更别提他是谁,以及……和他的约定。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像是被风冻住,飘得不远,所以全部吹进戚妄的耳jsg里。

        “我对你确实没什么印象。”

        戚妄微微仰头看她。

        赵念不敢看他的眼神,撇开头,视线落在别处,继续道:“对不起。”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知道他和赵念在很小的时候认识,就连赵念她自己也都忘了。

        自始至终只有他记着,一记就是十二年。

        戚妄瞳孔漆黑,语气平静得可怕,他问:“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赵念想了想那个时候,记忆太久远,她只对一些大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如果是她五岁那年……

        她默了瞬,说道:“我哥哥当时遇到一些事,没多久我俩就去国外,在我爷爷奶奶那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年,瞿叶秋的父亲为了外面的小三要和他妈妈离婚,原本和睦的家庭支离破碎,那时他才八岁,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些,赵念跟他一起长大,不忍看他沉浸在这些会伤害他的事情里,于是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

        当时,她的心思都放在瞿叶秋身上,一个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一个是她在电话里偶然认识的她外婆那边的同龄孩子,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短短的几句话,戚妄已然明白。

        他突然一笑,笑得让赵念看不透他这个人。

        “所以你就忘了我们的约定对吧。”

        忘了就是忘了,这无法逃避,赵念无话可说,也无从辩解。

        她说对不起。

        戚妄哂笑:“说到底还是老子自作多情,也是,你跟你哥哥感情深厚,我又算什么。”

        他可真羡慕瞿叶秋,瞿叶秋八岁那年遭遇苦难,赵念寸步不离陪着他,约定说忘就忘。

        那他呢?他八岁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甚至所有人都把他踩到脚底,肆无忌惮嘲笑他有人生,没人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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