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朋友
苏瑾宁不是第一次被罚打扫操场，所以非常有经验的带着后边一群人往教学楼的后勤部走。
拿了笤帚就开始分工,先挑事的人都会承担面积最大的前操场,剩下的分布后操场和甬路。
前操场的大门口，落叶散落一地，看着就很难扫，赵宇望了望偌大的前操场，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些什么。
苏瑾宁没听清,但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他又不在乎，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放学后的操场意外的冷清,只剩下随处可见的落叶。
两人踩在甬路上那成堆又暗黄的落叶上，听着它发出清脆的响声。谁也没有说话。
苏瑾宁吸了吸鼻子，不禁抱怨这天气有些不会照顾人。
沈墨羽平常在家里干习惯了家务活，所以扫起来很轻松，不费力。
但是苏瑾宁不一样，他虽然被罚过扫操场，但那时正是夏天，地上都干干净净的，随便捡捡垃圾就骗过去了。
再来他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家务活不用干，饭不用自己做，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近在咫尺。
沈墨羽见他扫的费劲，他皱了皱冻僵的眉，说道“不会？”
“啊？”不知为何，那句到嘴边的“嗯”想了想又被咽了回去。
他挠挠头笑了，鼻子冻的红红的，脸蛋也染上红晕，笑起来有些傻。
沈墨羽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不会是吧。”
苏瑾宁也不装了，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靠边点，别帮倒忙。”
？？？？
“不是……你下一步不是要教我吗”
“我说过要教你吗？”沈墨羽刷刷扫着地，只留给苏瑾宁一个有点欠揍的背影。
苏瑾宁也要志气，撇了撇嘴，不服气的拎起笤帚学着沈墨羽的动作扫了起来。
学的还不错，他自己这么认为。
沈墨羽率先扫完了自己的分担区，拍了拍手准备把笤帚送回去。
他把书包从地上捡起来单挎在肩上,可还没迈出半步，忽然就被人抓住了帽子。
沈墨羽不满的回头看苏瑾宁，没好气的说“干嘛？”
苏瑾宁仗着自己比他高的优势猛地把他拉回来，沈墨羽被他弄的生疼，刚要反驳，却看见在自己后退的那一瞬间，一个篮球以每秒八百米的速度飞过来。
“砰砰砰……”篮球在沈墨羽脚尖前面跳了两下，最终安全落地。
沈墨羽愣了愣，感觉身后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前面，然后熟练的捡起球，往前跑了两步，把球“顺手"扔进了离他们很远的球框。
“下次打球注意点，真打到人怎么办？”
“好的好的，抱歉啊！”
苏瑾宁笑了笑，刚转头就又听见那边有人喊“兄弟技术不错啊，有机会进我们队吗？”
苏瑾宁闻言定了定神，随即笑道“不了，谢谢兄弟，我有鼻炎，不合适！”
“什么？”那边的疑惑的问了句后一片安静。
苏瑾宁把沈墨羽不小心弄掉的书包从地上捡起来给他：“下次小心点，实在不行就买副眼镜，也没多少钱。”
沈墨羽把反驳的话咽回去，叹了口气，接过书包，有点不情愿地说道“谢谢。”
苏瑾宁拿起笤帚追上他，学校里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起来,为这条冷清的甬路增添了几分生色。
两人一样的肩并肩,余光中带着对方的侧脸,苏瑾宁嘴里哼着歌，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
就这样他哼着歌，他听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前操场。
沈墨羽攥了攥书包带，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去参加篮球队。”
“啊？”苏瑾宁像是被问到了，半天没说出话。
“你篮球打得不错，刚才那一下没五年球龄干不出来。”沈墨羽认真的夸奖。
苏瑾宁听清他说了什么，爽朗的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难得夸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本只是随口一说，沈墨羽却那样认真的看向他“那你告诉我理由？”
苏瑾宁怔愣住，脚步忽地慢了下来，过了很久，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般，他轻声说“我挺喜欢打篮球的，以前也是篮球队的，打得还行，上过市赛，后来。”
他说到这，句尾像是加了句号，停顿了很久。
有些惋惜一般的说道“后来，家里出了些事，不想打了。”他语速放慢，语气也轻了下来。然后偏过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沈墨羽感觉身体往前倾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去。那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这事情的起因后果，但是他好像在他的话里品出了失望。
沈墨羽半天没说话，“所以……阿秋！”刚酝酿出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他懊恼的揉了揉鼻子。
“所以。”他咬重了这两个字，绕到沈墨羽的后面，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你感冒了。”
这一阵暖意倒让沈墨羽一激灵，若不是看见苏瑾宁又站回了自己身边，他真的以为这个少年在身后牢牢抱住了他。
“嚓嚓……”
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草丛里的声音把沈墨羽带回了现实，他微微一愣，转身往草丛看去。
“找什么呢？”苏瑾宁问。
沈墨羽看了半天没找出个所以然，皱了皱眉说：“没。”
他想问他是出了什么事，突然就不打球了，但他心知苏瑾宁是不愿告诉他的，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凉气抽了满腔，他看着苏瑾宁的眼睛又弯了起来，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他对面，不知为何，一同涌入他心里的不只是暖意，还有心疼：“那之后你就没再打过？”
苏瑾宁挠挠头，边回想边说：“那倒是没有，在学校拿它解解闷倒也挺好，只是，不想参加比赛了。再说就他们那水平，比不比赛没区别。”
沈墨羽无语的看着他。
这自信的感觉都要溢出来了，臭不要那大帅脸，他翻了个白眼，最终收回了刚才的心疼。
沈墨羽又看了看苏瑾宁单薄的衣服，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还你吧，你衣服也不厚。”
“穿着吧别婆婆妈妈的！”
苏瑾宁一着急，左手制止他脱衣服的动作，右手本想帮他托一下要掉下去的书包，却草率的握住了沈墨羽纤细的腰支。
苏瑾宁明显感觉他的手像触电一般的震了一下，那是热流贯穿两人身体的一刹。
两人猛然抬头，目光撞了个满怀。
燥热的气氛赢然而上，糊了两人满脸。
这次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冻红的，还是热红的。
他们好像有些熟了，现在苏瑾宁可以在他面前笑了，可以和他聊天，可以给他披衣服，甚至一起打过架。
他低下头，没说话。
“操！”苏瑾宁骂了一声，急忙抽回手把手揣进裤兜，故作自然的说“穿个衣服墨迹半天。”
沈墨羽也有些尴尬的别过头，但却没忘记怼他：“少来，别随随便便就碰别人，搞的我还和你很熟。”
苏瑾宁一副看白眼狼的表情看他：“无语？我说，你这人没礼貌到这个份上了？”
从他认识这人以来，这人几乎没做过几件对得起天理的事。
沈墨羽又打了个喷嚏，边揉着鼻子边说：“没礼貌分人。”
苏瑾宁伸着手指指他，气的脸都黑了，但是也不想和他计较，要真这么较真下去，他俩晚上也回去家，他瞥了一眼沈墨羽，败下阵来说“我家司机应该会来接我，你家在哪？我们送你？”
“不用，我”
“宁砸！这儿！”
他想说的话总会被打断，他瘪嘴，无语了。
苏瑾宁向前看去，只见阴沉的黑雾中，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在一辆车前面，亲切的叫着他的外号。
“爸？”苏瑾宁有点意外，拉着沈墨羽小跑过去，冲到了男人面前。
苏瑾宁冻的通红的脸上挂着喜悦和意外“爸你咋来了？”
“切，死小子！还让你李叔叔偷着来接你是吧？我都听说了，是不是又打架了？”
沈墨羽站在一边，看着苏瑾宁和他父亲相互调侃的样子，想笑，又一阵酸楚。
他没有爸爸，自打父亲摔门走的那天开始他就这么告诉自己，时间长了，真的就以为自己没有父亲，一直都是他们母子二人。
但哪是啊……
每次路过某学校的门口，看着那些在人群里寻找自己孩子的父亲，看着孩子奔向自己的父亲，看着他们携着父亲的手有说有笑的走回家。眼眶动不动就会湿润。
他知道这些孩子每天放学回家迎接的都是幸福和美满，回家开门时扑面而来母亲做菜的饭香，坐满三个人的沙发，学习累了父亲端过来的一杯热牛奶，还有父母谈笑时的恩爱。
他站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仅仅是这对父子刚对了两句话的时间，他又不争气的想了很多。
苏瑾宁故作委屈的说“这次是你儿子受欺负！”
苏易笑容暗了暗，说道“你受欺负了？那最后打赢了吗？”
“打赢了！”苏瑾宁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那就行了！”苏易拍了拍苏瑾宁的肩膀“我儿子受欺负那必须还回去呀，找的伙伴不行你来找爸！哈哈哈哈！”
苏瑾宁撇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打我屁股？”
两人笑完苏瑾宁还不忘拉上旁边的沈墨羽“这次赢了多亏他呢！”
沈墨羽蒙了一下，疑惑的看着他。
苏瑾宁嘴不停的说了一通“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学霸！年级第一呢！打架的时候咣咣出拳的时候可帅了！我当时都没想到！”
他讲沈墨羽的好的时候，兴奋的就像是再说他自己。
苏易愣了愣“学霸……打架？？”他一脸诧异，像是受到了惊吓，然后扶额笑笑“也行，文武双全嘛。”
“……”
沈墨羽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他闭紧了眼睛，他就没这么想揍死个人，苏瑾宁是第一个。
可是身边的某人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言语不当,还一脸兴奋的点着头“而且我们打架的时候,他……”
“啊叔叔好，我是沈墨羽，苏瑾宁朋友。”沈墨羽一巴掌糊在了苏瑾宁的嘴上,抢先一步说道。
苏易听了,脸上瞬间展开了笑颜，认可一般的拍着沈墨羽的肩膀,不忘调侃：“没想到我们家小宁还能找个学霸做朋友,我这个当爸的都有点惊讶了。”
沈墨羽尴尬的点着头,暗骂自己嘴太快。只是一紧张，忙于面子所以打断苏瑾宁的话罢了，他什么也没想，根本没过脑子直接就喊出来了。
一旁苏瑾宁的表情似乎有些呆滞,挎着他肩膀的胳膊没有动，笑容也跟着减了几分。
听着苏易滔滔不绝的说着苏瑾宁哪好哪不好。
沈墨羽却也只听了个大概，因为他现在只听得见某个人不规律的心跳声。
他心跳这么快？
在跳什么？
因为他那句话吗？
感觉到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苏瑾宁感觉不真实。
那个整天和自己做对的高冷学霸，竟然说自己是他朋友。他张了张嘴，突然想问为什么，却憋了回去。
因为……
他们好像真的越来越熟悉了，至少，是朋友了吧。
他压低了嗓音，试图掩饰语气里的雀跃，问“那朋友，今晚我们送你回家怎么样？”
沈墨羽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才不要和这种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
这么想着，他竟然坐进了车。
他看了看车内的环境，刚才外面太黑没看清楚，看了内室才知道，原来苏瑾宁家的车是宾利。
他先是一惊，但是转念一想，就单看苏瑾宁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少爷气息，就能猜的出来他们家是什么条件了吧。
柔软的坐垫和暖气让他刚进去不一会儿就犯了困。
昏昏欲睡的把头靠在车窗，上下眼皮已经打上了架，困意越来越浓。
沈墨羽家特别偏僻，是个准备拆迁的老房子，离市里很远，就连买东西都费劲，所以留在那里的人也很少，周围也就只够得上他们学校，但这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沈墨羽看上了这的租费便宜。
从学校通向他家的路，比较近的只有一条，是个颠簸的破路。
他本就有些头疼，再加上车里越来越浓的汽油味，胃里就不争气的打了滚。
他咽着胃里的酸水，脸被折腾的惨白。他用手垫着自己的头靠在车窗，试图平息胃里这场恶斗。但丝毫不起作用。
苏易和苏瑾宁聊着天，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外面的路灯照进车里，暗黄的灯光打在沈墨羽惨白的脸上，晃的他不舒服。
苏瑾宁见旁边的人一直不说话，回头看了看缩在角落的某人，看出了他有些难受，便凑近了点问“晕车了吗？”
沈墨羽的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着面前的苏瑾宁，他虚弱的摆摆手“没。”
苏瑾宁叹了口气，手在裤袋里摸了摸，摸出两块话梅糖，他撕开包装纸。
他拍了拍沈墨羽的肩膀，声音轻道“糖，吃了会好点”
沈墨羽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糖，什么也没想就用嘴直接叼了过去。正巧路面一个大石头被车轮碾过，车子猛地癫了一下。
苏瑾宁为了支撑住身子往前倾了倾，喂他糖的手指直接擦过沈墨羽的唇，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瑾宁差点没被一口口水呛到，急急忙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墨羽嘴唇碰过的地方，像有烛火缭绕，又疼又痒，他手指全部张开，僵硬的把手放在膝盖，双眼看着窗外，思绪却没办法从刚才的触感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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