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雨
苏瑾宁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自己也没想到他答应这么大，或许是自己言重了，他的声音柔了下来，补充道“你知道那东西对我多重要吗？”
“你看我想知道吗？”沈墨羽无情的回答，嘴角扯出的冷笑犹如冰凉的雨水，让苏瑾宁冷的一颤。
沈墨羽走出苏瑾宁的伞下，与他擦肩而过。
雨还下着，苏瑾宁依然站在原地，沈墨羽回头说道“东西是什么，我赔给你。”那句话是那么平淡，却刺痛了苏瑾宁的耳朵。
苏瑾宁动了动喉结，声音弱的和雨声掺杂在一起“你赔不起……”
沈墨羽没听清，还想说什么，顾俊潇和陈航就跑了出来，沈墨羽见状，没心思再去争辩些什么,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俊潇见沈墨羽穿着单薄的风衣就跑进雨里，终于鼓起勇气的叫了声“沈墨羽！”
那人像是没听见，像是要故意甩开他们也一样快速的走进了教学楼。
顾俊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身看着愣在原地的苏瑾宁，有些责怪的问“怎么回事？”
陈航见苏瑾宁冷着眸子不说话，也问道“什么丢了啊搞成这样？”
“玉佩。”苏瑾宁压着嗓子说，显得很无力，“我妈给我的玉佩丢了。”
顾俊潇和陈航互看了一眼，都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
片刻后,刚缓过来的顾俊潇才磕磕巴巴的安慰道“说，说不定，说不定落在班级或者家里了？要不你再好好找一下？”
苏瑾宁摇摇头，语气轻的快要让人听不清了“我都是带在身上的，不会丢……”
两个人不说话了，因为只有他们俩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陈航酝酿了几句刚要张口。
“没事。”苏瑾宁含糊的突出两个字，撑着伞也走进雨里。
沈墨羽回班的时候,苏瑾宁也刚到班，刚踏进班级门口，上课铃就响了起来。
语文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见沈墨羽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口，手中的教科书差点滑落。
班级的同学也都朝他看过来，一瞬间班级里安静的出奇。
沈墨羽又一次迎着班级同学炽热的目光走进班级。
语文老师刚缓过神，急忙叫住像失了魂的沈墨羽，问了起来：“墨羽,你怎么全湿透了？没带伞吗？”
沈墨羽僵硬回头说道：“啊，嗯。”
语文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也不能看着他全身湿透的上课，想着，他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塞进了沈墨羽手里，有些担心的说道：“快穿上，你全身都湿透了该感冒了。”
沈墨羽听话的点了点头，回道：“谢谢老师。”
他们的语文老师叫韩安，是个温柔的年轻教师，刚毕业就回来任教了，所以他们幸运的成了韩安的第一届学生，韩安幽默爱笑，理解同学的小心思，长的还帅，因此深受同学们喜爱。
沈墨羽披着外套觉得暖和多了，对着韩安笑了笑，准备转身回座位，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又回头问道：“老师，你有洁癖吗？”
韩安刚翻开练习册，听到他的话有点懵：“啊？”
他看着沈墨羽拎着自己的衣服站在过道，反应了半天，咧嘴笑了，平静的回答道：“没有，反正那衣服半个月没洗了。”
“哈哈哈哈哈……”听到老师的调侃，班级里的同学全都转移了注意力。
——
下午的时候苏瑾宁逃课好几次，没和老师请假就直接走了，等老师知道没在班的时候都已经快放学了。
而这一下午沈墨羽也没多好过，老师讲的都没心思听，很多课程基本没跟上。
甚至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就算是自己做对的，答案都能看窜，被罚站好几次。
苏瑾宁回班的时候都快放学了，嘴里还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棒棒糖，好巧不巧被金朔朔抓个正着，在走廊掐着他耳朵训了半天才让他回班。
可金朔朔的气可没那么好消，她抱着胳膊扬了扬下颌命令道：“有一批语文练习册刚到，你去对面一楼教务室取一下。”
苏瑾宁扁嘴，一度怀疑金朔朔故意刁难自己：“全班人的书我一个人取啊？”
金朔朔白了他一眼：“废话。其他男生都快回来了，你赶紧跟着下去。”
苏瑾宁“哦”了一声，极其不情愿的下了楼。
往操场走的时候，大部分取书的学生都回来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零星几个刚从教务处出来。
刚下过雨的操场泥泞的很，稍不注意可能都会摔个狗啃泥。苏瑾宁绕了半天才到对面教学楼，哈气上了玻璃门一层，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事物。刚推开门，就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靠……”
随着他的惊呼，书本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声音响彻走廊。
苏瑾宁低头，沈墨羽抬头，四目相对。
沈墨羽愣了片刻，双手停留在掉落在地上的一本练习册上。
“啧。”苏瑾宁有些不耐烦的弯下身子，在他的注视下一本本捡起脚边的书，收好了放在手里，还不忘挖苦：“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人。”
沈墨羽揉了揉鼻子，想说你不也是吗，但还是咽了回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雨后潮湿的后操场，晚风有些凉了，沈墨羽揉了揉鼻子，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苏瑾宁，他还是一样冷着脸。气氛有点尴尬。
沈墨羽看着脚下的落叶发了愣，他想着，好像应该收拾一下冬□□服了。衣架好像还有没摘下来的衣服，回家得记得摘下来，不然该晒褪色了。
想到这，他潜意识的想到了苏瑾宁的那件大衣，他微微怔住，又看向了甬路旁那个身影。
沈墨羽抿着嘴唇，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怎么说也是他弄丢的，不管苏瑾宁怎么说，自己也有错。
他往前大步走去，走到苏瑾宁背后的时候，他呼了口气上去拍了拍肩。
见苏瑾宁回头，他竟然有些紧张。沈墨羽咬了咬嘴唇，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的事很抱歉，我回家再帮你找找，说不定落家里了。”
沈墨羽的声音有点轻，苏瑾宁咀嚼着他说的话，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变得温柔起来，反而让沈墨羽觉得犀利。
苏瑾宁没回话，自顾自加快了步伐。
沈墨羽忽然觉得委屈，紧闭了下眼睛，做了最后的挽留：“苏瑾宁，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把你的东西弄丢了，但是毕竟衣服在我手里过，我很抱歉。”
即使他这么说，苏瑾宁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
沈墨羽火气有些上来了，他冷冰冰的喊到：“多少钱，我赔给你。”
他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就算以后他们会有隔阂，但是如果是他弄丢的，他并不想欠这个人的。
苏瑾宁好像有一瞬间的怔愣，他低声否定：“你赔不起。”
还是那句话，没变。
沈墨羽噎住了，直到苏瑾宁只剩一个渺小的背影，沈墨羽才把步子迈起来。
他看着教学门口的那个人，心情不知为何很复杂。
气愤，愧疚，还有些委屈。
他没有看见兜里有东西，他知道苏瑾宁有洁癖，他明明是好心，他明明没有看到那块玉佩，尽管是这样，一切还是都要怪他吗？
想到这里，他竟然对那个人有些失望。
——
雨天睡觉一向都很香，苏瑾宁在放学铃声中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迷迷糊糊的开始收拾书包。
身边的陈航神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大雨瞬间清醒了：“卧槽宁哥，外面雨下的也太大了吧，有伞吗？我去上个厕所。”
苏瑾宁咂了咂嘴，声音沙哑：“我就一把，你上完厕所再回来还我。”
陈航苦着脸看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班级同学撤的很快，不一会儿吵闹的班级就只剩下默默等伞的苏瑾宁。
看着空旷的教室，他又下意识瞄了一眼沈墨羽的位置。
雨声岑参，他忽然想起今天在食堂胡同，沈墨羽那个沾满水汽的眼眸。
他不知道“爸妈”这个词对于沈墨羽来说为什么这么敏感，但当时沈墨羽看着他的时候都快哭了。
他是不是真的把话说狠了。
他正懊恼着，走廊里就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瑾宁望向门口，只见陈航风尘仆仆的跑回教室。
陈航甩了甩满是雨水的伞，咧着嘴抱怨道。“我靠宁哥，这外面的于也太大了，这水珠都能砸死人。”
苏瑾宁烦闷得很，对于他的调侃并没有心思灰灰，拎起书包径直走向门口：“走吧，我爸说来接我，载你一程。”
陈航顿时乐开了花，瞪着眼睛问：“真的啊我靠！太棒了！叔叔属实给力。”
苏瑾宁嫌他吵，三步两步走在了前头，出了教学楼，苏瑾宁才意识到今天的雨下的到底有多大。
面前倾流而下的雨都快形成一堵半透明的雨墙，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听的人心慌。
透过那层雨墙，苏瑾宁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个男生，穿着正德一中的校服，在草丛边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苏瑾宁有些近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是谁。
一旁的陈航也注意到了，看清之后忽然惊呼：“诶宁哥！那个好像是……大学霸？！”
苏瑾宁微怔，看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回头有些紧张的问陈航：“你确定？”
陈航点了点头：“自己班学生我还能认错吗？”
“操，今天不是不扫操场吗？他搞什么？”苏瑾宁边纳闷着，边撑着伞匆匆往雨里跑。
只剩陈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走近了，苏瑾宁也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沈墨羽，直到他把伞支在了沈墨羽上方，他都没察觉出有人来了，还在草丛里不停翻找。
苏瑾宁看不下去了，猛的扯住沈墨羽的胳膊把人往上带。
雨水顺着沈墨羽的额头往下淌，有些许挂在了他因为诧异微张开的唇瓣。
苏瑾宁把伞往他那边偏了一些，厉声道：“你在干嘛？跑操场洗澡来了吗？”
对于苏瑾宁的质问，沈墨羽只是抿了抿嘴唇上的雨水，冰凉苍白的脸颊却挂上一丝雀跃。
“东西找到了。”
雨太大，两个人被笼罩在雨墙里，苏瑾宁凑近疑惑了一声：“说什么？”
谁知沈墨羽直接踮脚凑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你的玉佩，我找到了。”
不知是那沾了雨水却依然温热的唇瓣碰上了苏瑾宁的耳垂，还是他的话语在冰凉的雨水中尽显滚烫，苏瑾宁脸颊忽然红了，双目瞬间睁得老大。
沈墨羽张开白皙修长的手掌，里面躺着的，正是苏瑾宁心心念念的玉佩。
他有些颤抖的握上那块冰的人发慌的玉佩，忽然感觉，在那份喜悦中，仿佛掺杂着一些别的情绪，忽然让他憋得慌。
沈墨羽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怎么了？不是这块……”
“是。”苏瑾宁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是这块。”
沈墨羽忽然舒了口气：“那就行。”摸了把脸上的雨水，他解释道：“昨晚你给我披衣服的时候我就听到旁边这块草丛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我以为是虫子老鼠什么的就没在意，今天上课忽然想起来了，就凭着运气过来找找，没想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瑾宁拉着手腕急匆匆的往教学楼方向走。
直到上了教学楼台阶，苏瑾宁才停下来。
“下这么大雨你也去找，傻逼吗？”
苏瑾宁的话很严肃，但眼里的情绪却让人读不懂。
陈航不明所以，但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额……那个，大学霸你肯定很冷吧，我去给你接杯热水，你们好好说啊，别吵架。”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远。
沈墨羽皱了皱眉，浑身都是雨水已经让他很难受了，他不想再多说什么：“都找到了，就别说了，我……”
“对不起。”
他再一次被苏瑾宁打断。但两个人似乎都愣住了。
苏瑾宁眼神有些黯淡，像是怕被父母责怪的小孩子委屈的说道：“我今天上午把话说重了，很抱歉。”缓了口气，他面部紧绷的表情松弛了些：“因为我太着急所以一时冲动把错误归咎在你身上，对不起。”
他道歉的方式太官方，官方到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亏欠，还是不敢看沈墨羽的脸。
应该都有吧。沈墨羽想着，然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块玉佩对你来说代表什么，但你那么激动，想来一定很重要。”他听着门外似乎小了些的雨声：“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发火吧。我理解。”
说完，他淡淡的看了苏瑾宁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转身走向楼梯。
冰凉的手腕忽然传来干涩的温度，他转头，看着拉住他手腕的苏瑾宁。
“你能不能……别因为这个讨厌我？”
他声音很轻，面色沉重，但眼神却有些游离，像是在害怕什么。
沈墨羽愣住了，咀嚼着他的话，看着他有点委屈的表情有些想笑，虽然他知道不合时宜。
想起那天在医务室门口因为自己没吃他买的海鲜拌饭就生气的事情，他无奈了。
“你一个大男人干嘛总问这种矫情的话。”
或许他想问的是，你为什么那么怕被别人讨厌。
苏瑾宁有些挂不住脸了，迟疑了一会儿把手腕放开：“矫情吗？”
似乎是在问自己。
但他还是想说：“我只是不想我的冲动和鲁莽伤害到你，然后，失去你这个朋友……”他说到最后自己都快听不清了，然后烦躁的搓了把脸：“算了，你赶紧去水房擦……”
“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沈墨羽打断他。
他站在楼梯上微微俯视那个明明比他高了半头却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孩子”：“但我没有讨厌你。”
苏瑾宁轻轻眨着眼眸，忽地握紧了手里的玉佩。
看着沈墨羽转身上楼的背影，苏瑾宁微张着嘴唇，轻轻呼了口气。
他感觉那份闷的他不透气的坏心情，好像突然烟消云散，像是下了好几天雨的地面突然被阳光抚摸，那份温暖让他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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