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夏与烟火
下午的运动会一直很平静普通，但是到下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下课铃响起，同学们蜂拥而至的不是校门口和食堂，而是厕所。
陈圆圆把胳膊搭在陈航肩膀上，捂着肚子咿咿呀呀的：“哎呀我去…疼死我了啊！”她捂着肚子，疼的微微有些颤抖，小脸也疼的煞白。
陈航扶住陈圆圆，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会出问题呢，整个高二都没事，我也吃了鸡腿啊，我没事啊！”
“废话，你个大男生能有什么事，那高一吃了鸡腿拉肚子的十个有七个是女生。”苏瑾宁抱着胳膊回答他的废话。
因为运动会，学校准备了鸡腿和炸串给学生们，本来挺开心的事情，但是由于肉质不新鲜，导致高一的部分学生集体拉肚，本来到高二打饭的时候基本就被抢没了，但是有几个吃到了的同学还是跟着受了牵连。不过并不是太严重，只有部分体质不太好的学生情况不太乐观。学校处理了一下后只是延迟了晚会，并没有取消。
顾俊潇看着厕所门口没有蹲位捂着肚子排号的人群，按着太阳穴说道：“这么长的队伍，排到你可能晚会都结束了。”
“晚会！”陈圆圆一听，一下子想起来今晚还有晚会，她不由得担心起来，大家精心编排了一个礼拜的节目不会因为自己的状况毁于一旦吧？
“怎么办啊，节目会不会毁了啊！”
“不会。”苏瑾宁刷着手机看似要为陈圆圆排忧解难，不过好听的话总是有后半句：“顶多换个人。”
“……”陈圆圆。
“不是宁哥你真不会说话！”陈航撇撇嘴。
“行了，拉个肚就好了。”苏瑾宁挑眉，露出一副欠揍的笑容。接着塞上了耳机离开，准备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吃。
小卖部的人还是一样的多，沈墨羽挤在“蚂蚁窝”里，想付钱都挤不进去。
“卧槽这么多人！”
沈墨羽闻声往后看，果然，是苏瑾宁。他被几个同学挤的站不稳，艰难的挤到了货架前面。
而苏瑾宁抬头的时候，也恰巧和沈墨羽对视了。沈墨羽装作没看见一样回头掏手机付钱，不知是谁往前撞了一下沈墨羽，他一个不小心，手机“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的时候，后面的同学像着急投胎一样又把他挤到了最后。
又要重新排队了。
沈墨羽拍了拍手机上的灰，他低头仔细看了一下，钢化膜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痕，没什么影响。
“还好没坏。”他松了口气，把手机塞进裤兜，刚想拎着东西往后走，却发现手上自己挤了半天才拿到的零食还放在柜台上。
“……我该去买张彩票了。”沈墨羽拍了两下脑袋，这是真的倒霉。
“哗啦。”塑料袋碰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回头，只见苏瑾宁嘴里咬着饮料吸管，正把一袋零食往自己眼前送。
沈墨羽看着他和零食愣住了。
“我看见他们把你挤出去了，东西也落在柜台了。”苏瑾宁先开口说话，语毕还嘲讽的说道：“谁让你不好好吃饭这么瘦，别人挤两下你就站不稳了。”他说完还笑了笑。
“……”沈墨羽感动的心情尽数收回，他接过苏瑾宁手里的零食。
“谢谢，待会转你钱。”沈墨羽拎着零食就逃离了这个吵闹的世界。
因为晚会一共得开三四个小时，高二八班正好是压轴，在正中间。
大家早已经换上了班服，正忙着让朋友看自己穿上合不合身
衣服背后还有着金朔朔亲签的毛笔字：少年的脚步未曾停歇。
铿锵有力的毛笔字印在蓝白相间的班服上，很是有韵味。
同学们没雀跃多久，因为班级营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陈圆圆肚子疼的站都站不起来，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
何青拍着陈圆圆的后背，说道：“还想吐吗？”陈圆圆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虚弱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往日的俏皮可爱早已消失不见。
苏瑾宁皱眉上前一步问道：“还是没好点？”
“没有，好像更严重了，呕吐不止的。”何青抚摸着陈圆圆的后背，回答道。
“老师来了！”胤欣欣在大家身后边喊边走过来，金朔朔也跟着胤欣欣的步伐一起来到陈圆圆身边。
“怎么样了？”金朔朔摘掉墨镜，蹲在了陈圆圆身边。
陈圆圆努力压制着要吐出来的感觉：“我没事，一会儿就能好。”她声音虚弱，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很难受。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大概就是一些等会儿上台怎么办，要不要送医务室等等。
苏瑾宁倒是心直口快，有问题就憋不住：“等会儿上台怎么办？”
这下，全班同学都看向老师和陈圆圆。
金朔朔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圆圆，你这样，还能上台吗？”
“能……”她尽管难受，也还是毅然决然的说自己可以。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大家的计划，并且都期待这么久。
陈圆圆肚子疼的直冒冷汗，从下午三点一直到五点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大家都看在眼里。
她这个样子根本上不了台。
最终，老师还是叫陈圆圆家长来接她了。
陈圆圆急的想哭，自责的锤着自己的大腿：“都怪我不争气，其他高二的都没事就我最严重…”她有胃炎，吃了坏东西自然严重。
金朔朔也心急，但是只能安慰两句：“没事，实在不行…就直接放伴奏合唱，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
陈圆圆把头埋在何青的怀里，愧疚的不知道说什么。
“恭喜高二四班！取得83分历史最高成绩！”魏疼好像也很满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激动。
“呜哦！”
四班的同学们互相拍手欢呼，接着全都一脸幸福的走下了舞台，好像对自己能得第一有着很大的把握。
台下的同学们因为晚会都很开心，但是只有高二八班，气氛别有不同。
“钢琴我会。”
空气安静时，大家身后传来声响。
大家一同看向沈墨羽，只见他气喘吁吁的拿着自己刚去打印下来的钢琴稿子。
“我会弹这首歌，虽然不太熟练，但是看谱子我可以准确无误的弹下来。”他怕大家不信任自己，话说的很多，同时露出确信的眼神。
那眼神像安抚失落的手掌，像悬在悬崖边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会迫使人信任，有安全感。
“你……”金朔朔头都要炸裂了。
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她都感觉有些不真实。意外和惊喜一件又一件接踵而来，让她这个老师都有些迷茫，拿不定主意。
“大学霸，别开玩笑。”苏瑾宁从座位上站起来，严肃的皱着眉头。
“算了……还是放伴奏大合唱吧。”金朔朔不想冒险。
“老师……”陈圆圆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那声音继续着：“这首曲子，沈墨羽确实会。在他借我的语文笔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这首歌的钢琴谱。”
“啊？”
“我去……”
——
“有请高二八班为大家带来的合唱歌曲《盛夏属于少年》。”
“芜湖——”
可能是因为学校颜值天花板都在高二八班的原因，台下热烈的掌声就没停下来过，尖叫声也很高昂。
沈墨羽深呼了一口气，他坐在自己已经很久没坐的钢琴椅上，双手轻轻搭在琴键，抚摸着琴键的光滑，慢慢的，去寻找已经丢失的感觉。
灯光打在沈墨羽的身上，照出了他坐在钢琴前笔直瘦削的身形。
台下又是一片喊叫
被灯光照的更加白净修长的手指按动琴键，随着跳动的音符从他手中缓缓益出，台下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苏瑾宁抬头看着明晃晃灯光下纯白衬衫的少年，他的身影随着音符晃动着，琴声如潺潺流水一般连绵不断，似更古般神秘怅然，空灵的响在耳边。
当眼神全部被舞台的白衬衫少年夺空时，灯光分为两束。
为他们开启了描写下文的诗篇。
苏瑾宁抱着吉他，温柔安静的样子犹如一场恍惚的梦境里的少年，手指规律的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如流水一般飞泻出来。
“我，抬头看天上月亮，暖意撒在我肩膀…”
声如歌词，乐如音符。
温柔的钢琴声与悠扬的吉他弦音的碰撞，犹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里突然被投进了一块石头。它被激起浪花，“咕咚！”
恬静的有些单一的湖面泛起涟漪，静谧不失生色。
伴随着少年刚成熟的清冷嗓音……
如繁星夜里那几声夜莺清脆的啼叫。
又如玫瑰古堡里神秘优雅的袅袅余音。
“少年的脚步未曾停歇，追逐着影子追逐着光~”
到这里的琴声有些加重，副歌部分循序渐进，大合唱的声音隆重登场
湖面泛起的涟漪越来越多，夜莺的啼叫也越来越明亮，那被玫瑰缠绕的古堡，仿佛解开了神秘的面纱。
犹如青春的呐喊，从温柔的开场，到浓烈激昂的副歌。
伴随着完美的合唱与高低音，台下的同学听的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云雾中。
两位少年一同离开座位，默契的往前走一步，低头鞠了一躬。
激动高昂的尖叫声又响起来，不管老师同学，在此刻全都发自内心的鼓起了掌。
“85分”魏疼常年板着的脸也为这美妙的演出换上了笑容，打的分数直接高出之前一直第一的四班平均分。
“喔哦——”同学们的呼喊声没有停过，喧嚣而经久。
“88分”“90分”
金朔朔手中的墨镜再次脱落在地。
“89分”“93分”
“恭喜高二八班喜提目前最高平均分：89分！”魏疼声音很壮烈，仿佛在提前为高二八班庆祝胜利。
“啧！”金朔朔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少年，感动惊讶中还有点头疼。
“你们俩到底藏了多少底子老师不知道？”金朔朔乐的不像样，拿手指点了点两人额头。
“真的想不到！学霸，宁哥，你俩这配合，这琴声，也太上头了！”宋文淼挎着两人肩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跟你们说，这首歌我一直唱的找不着调，之前排练一直凑数！你问问宋文淼！哎呦，听了你俩弹得，就那股……”陈航扭扭捏捏，那副样子好像在点评歌曲的音乐专家：“就那股感觉，让我唱的这叫一个来劲！”
沈墨羽还期待他能夸出什么词，一听，没绷住笑了出来。
苏瑾宁笑他：“行了，你学的那点形容词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就别亮相了！”
“哈哈哈哈哈！”身边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领奖的时候，沈墨羽仿佛就知道第一是他们班的一样，非常自然的接过了锦旗，和苏瑾宁一同站在舞台中央，感受着全校同学的目光。静静的回味着那首《盛夏属于少年》。
台下热烈的掌声继续着，不少同学都在拿手机拍照冲学校论坛。
说实话，沈墨羽看向身边的苏瑾宁，舞台的灯光洒在两个人身上，台下倏然响起了不约而同的喊声：“怀瑾握‘羽’”
那一瞬间的般配，他自己都感觉得到。
晚会结束后就是放灯许愿的环节了，学校为取得前三名的班级准备了孔明灯作为奖励。
在上面写上心愿放飞，说是神明能看得到。每个人都有份。
沈墨羽把灯接到手里的时候，拔开笔帽想了半天不知道写什么。
就敷衍的写了几句现实又常见的：母亲身体健康，自己学业顺利。
他准备盖上笔帽，脑子里却突然闪出一个想法。他有点想喝学校道北的奶茶了。
之前去喝过几次，就爱上了，不过实在没什么时间，自己家的方向又恰好和奶茶店相反，所以再没去过。
听说那家奶茶店要搬走了，可能以后都喝不到了，他撇撇嘴，拿起笔写下自己最后一个心愿。
希望在‘盛夏那杯’奶茶店搬走之前，喝一杯那里的招牌：烟火盛夏。
字迹略有些潦草，像是急匆匆写完怕别人看见一样。
“噗！”他写完，自己都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
反正是自己写自己的愿望，别人又看不见。他歪头端详着这个幼稚又不算心愿的心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又把这张图片做成了壁纸。
放走之前，他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句：要是真能实现也不是不行。
看着孔明灯缓缓上升，他嘴角微微扬起了微笑。
“叮——”微信来消息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苏瑾宁，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请求。
沈墨羽盯着那句“我已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看了半天，最后点进了转账，想把钱转给他。
可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黑屏，关机了。
“靠！”他刚骂完，无语的看着已经关机的手机。苏瑾宁就从他身后冒出来：“干嘛呢？”
“没干嘛，手机突然关机了。”沈墨羽皱着眉头：“本来想把红包转给你的。”
“红包？啥红包？”苏瑾宁早就忘了那件事，一脸疑惑的问他。
沈墨羽不禁觉得他这人脑子真的有问题：“你今天帮我买的那几袋零食的钱。”
“哦。”苏瑾宁不以为然，喝着手里的饮料。
沈墨羽低头，恰好看见了苏瑾宁手里的充电宝，此时还连接着充电线。
“那个……”沈墨羽试探的问：“能用下充电宝吗？”
“不能。”
“……”沈墨羽白了他一眼准备要走，却被某人一把拉回来。
他笑着说：“开玩笑的你真信。”
沈墨羽切了一声，把手机充好电以后，他突然说道：“啧，手机先放你这，我去个厕所马上回来。”
“嗯？哦。”苏瑾宁又喝了一口饮料。
手机在沈墨羽离开不久后就开机了，苏瑾宁也没管，自顾自的刷着视频。
“叮——”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
沈墨羽去个厕所的功夫已经来了六七条信息了
苏瑾宁不耐烦的想把手机关机，但是不小心划开了沈墨羽的锁屏。
“卧槽。”他惊呼，这人手机都不上锁？这也太不把手机的尊严放在眼里了。
他看了看沈墨羽手机桌面，除了一些听歌软件还有一个美团外卖和微信，再就只剩下手机原装软件了。
苏瑾宁翻了个白眼：“没有青春。”这人连游戏都不打，视频漫画都不看，没有青春！
微信还在不停的来着消息，他没兴趣看，但是却瞄到了沈墨羽壁纸上的孔明灯。他下意识舔了舔虎牙。
这人还真是。
他笑了起来。
等沈墨羽回来的时候，他只看见苏瑾宁把他的手机放在了地上，充电宝也在，只是人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他没放在心上，看了一会儿便向班级营地走去，坐在凳子上，在吵闹的人群中带上了耳机。
体育楼后面的墙被职高的学生扒过，即使学校简单修理了，也比别的墙矮，所以很好翻。
苏瑾宁一跃而起，风衣带起一阵风，刷的一下，他安稳落地。
晚会到了最后，校长站在舞台上又讲了一大段话。沈墨羽塞着耳机的耳朵有点疼了。兴许是待久了，腰也跟着酸痛起来，他起身准备活动一下腰杆。
终于在校长说完了谢幕词之后，宣布了运动会的结束，沈墨羽听着后面的人讨论今天有多么好玩，也跟着笑了几下。
到了校门口，他偶然反应过来手里的充电宝还是苏瑾宁的，他人呢？
他回头试图寻找着，可是连自己班学生的人影都没看见几个。
“喂！”
“靠！”沈墨羽被吓了一跳，低低骂了一声。
“充电宝。”苏瑾宁好像刚跑完，发丝都被吹乱飘在空中。
沈墨羽像还债一样把充电宝还给了苏瑾宁。
“给。”
而下一秒到沈墨羽手里的，是他写在孔明灯上的那杯‘烟火盛夏’奶茶。
“这……”沈墨羽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所有证明这是巧合的方法都在他脑海里掠过：“搞什么啊？”
那人挠了挠头，向外流动的人群里只有他俩站在了原地。有繁星的夜色总是很美，而苏瑾宁深邃的脸庞在沈墨羽的眼睛里愈发清晰。
“我想喝，所以刚逃课去买了一杯，做活动增了一杯，没找到陈航人，你拿走吧。”苏瑾宁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没敢看沈墨羽的眼睛。
那杯烟火盛夏，沈墨羽最后还是收了。
他看着苏瑾宁融入人群中的背影，点开了微信苏瑾宁的聊天框。
［我孔明灯上的愿望实现了，你呢？］
他嘴角带笑，看着正在输入，但迟迟没有消息的聊天框，把奶茶送进了嘴里。
甜腻浓郁的奶茶在自己嘴里漾开，香甜充斥着整个口腔。
四月初，春天悄然无息。
他的愿望，神明没有看见，但有人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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