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走向台前
“——以上，就是三岛冬洋方案汇报的全部了。”
“呱唧呱唧……”
“……”
身穿职业套裙的桥本奈奈未，在会议室的幕布前切换到最后一页幻灯片，结束了整个投标方案的汇报，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她最担心的质询环节了。面对台下那么多平日里都难得一见的公司高层，纵使是几万人场馆都习以为常的她，这时候多少还是有点犯怵。
不过说实话，这次她作为所有汇报组的最后一个，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尽管专业上比不过那些事务所亲自派来的职业建筑师，但一方面三岛的设计成果足够翔实，另一方面，她作为索尼员工、也就是使用者的视角，或许也能提供耳目一新的视角。
——更何况，如果被问到了“那个问题”，桥本还藏有小小的杀招。
“在整个方案的介绍上啊，不管是造型也好还是技术的细节，都介绍的非常清楚了……”
评委之一拿过了话筒，一开口就是很高的评价，这在前几组都是没有的，让桥本揪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不过我始终有一个问题啊，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们对三岛桑这个方案从上一轮开始就始终抱有的……”
桥本一听这个话锋的走向，便重又紧张了起来——果然，如自己预想的那样。
“摊开来说就是，相比那些国际的大事务所，我们请这位三岛桑来做的好处是什么？他的方案是够格、甚至是略优于其他组的，但这领先的部分，却不能弥补他在大事务所所能带来的名声效益上的缺失。”
“换句话说，他并不是一个足够职业的团队，就比如甚至连今天的汇报，他都无法出席……这一点桥本桑您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嗯。”
桥本奈奈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何止是不够职业……光是这段时间的对接，都让她操碎了心。远远地，她看到了三岛冬洋的老师，也就是隈研吾，也正坐在评委席后的一排，这时候远远地看着她，嘴角是憋不住的笑意，活像个老顽童。
“真是的……”
不过，既然是被问到这个预料之中的问题，她当然不能把个人的想法拿出来说。定了定神，桥本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关于这个，我也是有一套我个人的看法，请各位看大屏幕。”
出现在大屏幕的，是她所偷偷拍摄的，三岛的办公桌上的堆叠如山的手稿。这张照片的出现，让台下不少建筑师都骚动了起来——若不是这张照片的像素和色彩都说明是张现代照片，他们都要以为，是什么几十年前的设计工坊了。
“就像大家看到的这样，刚刚三岛所设计的所有方案，都是由他一个人、一笔一划地手绘设计出来的。”
“嘶……”
台下的骚乱更甚了。在桥本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们中的很多本以为，三岛的方案只是为了追求复古的风格，刻意处理成了手绘图的模样，想不到那样精细的图纸，却是……
“桥本桑，容我打断一下，您的意思是，三岛桑如果能加以计算机的训练，他的方案还可以更进一步吗？”
台下的评委显然没有观众的好耐性，只当桥本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态度也严厉了起来。
“请允许我提醒一下，我们需要的是即时的宣传效应，而不是养成什么偶像。”
这评委大概是不清楚桥本奈奈未的出声，歪打正着的这一句，让有几个心大的员工都在后排窃笑了起来，落在桥本眼里也颇是扎眼。她无视了那几个同僚，继续说道。
“即时宣传效应，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三岛的优势所在……”
她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手指轻轻指向屏幕。
“这个方案的作者，三岛冬洋先生，长这样。”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她偶然间找到一个机会，拍摄的工作中的三岛——套着纯白高领毛衣的男人，正俯在台前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尚未修剪的半长头发自然地垂落，抓拍到的这一幕，恰好是他抬手撩起头发放在耳际，露出优越的侧脸。
“哇……”
台下的骚动，并不输刚刚得知，全部方案都是出自手绘的时候——毕竟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别说三岛冬洋的样貌了，就连他其实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新社会人的事实都不知道。这时候看见三岛堪比男模特一般的外形，自然是大为震惊，就连那个刁难评委都微微挑了挑眉。
“如果说公司需要即时的宣传效应，那么一个英俊的新兴年轻本土设计师，是不是会比司空见惯的国际大事务所，更能抓人眼球呢……？”
桥本奈奈未一张张地展示着那天买衣服的时候，她帮三岛拍摄的一组照片，在这样对着造型不一的男人介绍的时候，竟有种莫名的炫耀感。
——看，这是我的……我的三岛哦！
“……如果和大事务所的合作宣传，是依附于名望的话……”
汇报的最后，她说出总结性的陈词。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崭新的名望呢？”
“……”
这话一出，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不知是哪个评委带头鼓起了掌，逐渐转化为了满堂的掌声。
桥本的话，的确是启发了台下的高层：索尼拥有相当规模的娱乐产业，而这一次招标的设施，又恰恰是索尼娱乐的大楼……
很多高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不光是纯粹出于三岛的外形，在娱乐性宣传上的优越，另一方面，“造神”的这个想法，也很对索尼这样一家创意公司的胃口。
“——好，那今天的汇报，就到此结束吧，我们没有问题了……招标的结果，将在若干天后进行公示。”
“呼……”
一切能尽的努力尘埃落定，桥本奈奈未终于如释重负。
在鞠躬退场之前，她看向台下，想寻找隈研吾的身影，不说能收获什么夸奖，至少，她觉得自己帮他的学生，尽到了该尽的义务。
“咦……？”
却意外地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场，无所找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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