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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奇袭得手


西川节度使府内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战局的进展顺利,将笼罩在成都上空多日的阴云一扫而尽,一众文武官员放开了心中包袱,尽情畅饮开怀。

  刘辟更是满面红光,频频邀饮。

  酒过三巡之后,刘辟轻咳几声,微微抬手。

  厅内的喧哗声逐渐褪去,乐器歌舞也顿时停顿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刘辟。

  “圣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以为甚是在理。”刘辟长身而起,声音洪亮地说道,“大唐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如今兴不义之师犯我西川,正是欲令川中士民不得安宁。如此倒行逆施之举,有违天命,以至天怒人怨,败亡必矣。”

  “任唐廷有大军十万,也难有寸步之进;任那杨错号称威震华夏,只能徒呼奈何。但要诸公与我一心,拒唐廷而保西川,并非难事。”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段子璋以他那特有的洪亮嗓门附和喊道。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厅内顿时回响起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请诸公满饮此杯!”乘着气氛热烈,刘辟拿起案上酒爵,高举过头说道。

  数十只酒爵同时举到了空中,随即被一饮而尽。

  “哈哈……”刘辟大笑着坐回位中,挥手说道,“今日当尽兴饮宴。诸公自请!”

  片刻后,偌大的厅堂内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冲捋须微笑的段子璋点了点头,刘辟也很满意于自己说辞所达到的良好效果。

  近段时间,前线的战事虽然顺利,但川中内部各郡却都出现了较大的慌乱。

  或许是有唐廷所派地细作在搅鬼,又或是川中内部本就有人对刘辟不满,各式各样的谣言流传于各郡县,引起人心惶惶。

  在段子璋的建议下,刘辟才设宴借前线捷报的契机,以安抚人心。

  兴尽宴散之后,杨盛正待回府,却被张禄从身后赶上。

  看到张禄使过的眼色,杨盛微微颔首表示会意。

  亥时,夜阑人静,张禄造访杨盛府邸。

  他们皆非刘辟心腹,甚至很大程度上还与刘辟有所对立。

  尤其在高适被囚、刘辟掌控大权之后,他二人一直都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因为二人的声望和人脉,刘辟虽然不满,却也不敢为难他们。但必要的监视戒备还是有的。

  最近一段时间,杨盛和张禄刻意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与刘辟的矛盾,监视也逐渐被撤去。

  不过。饶是如此,两人还是不敢稍有懈怠,私下里的议事只能放在深夜。

  “杨公,你如何眼下的战局?”张禄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也说不清……”杨盛缓缓摇头。

  “大军十万之众。居然无一处能有所进展。”张禄叹气说道,“韩将军、柏将军乃是我川中宿将,武安郡王杨错更是威震海内,难道就胜不过这帮叛逆?”

  “不知前线战况究竟如何,我等也难以妄加猜测。或许,这其中还另有玄机……”杨盛拧眉斟酌着说道。

  “杨公想到了什么?”张禄眼睛一亮,急声问道。

  在川中众臣中,杨盛素以远见闻名。

  更重要的是,杨盛曾经暗中资助过杨错。

  知道这件事的人特别少,张禄不巧就是这个人。

  不过。让张禄失望的是,杨盛摇了摇头。

  “如今我等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应准备,耐心等待……”杨盛望着摇曳地灯火,轻叹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机会就会来临。”

  “刘辟、段子璋、柏茂琳这群叛贼,万死也不能赎其罪。”张禄点了点头,恨声说道。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是李白的名篇。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对地势险峻的剑门道的最佳写照。

  相传在战国时期,秦惠王欲吞蜀,苦于无路进蜀,谎称赠五金牛、五美女给蜀王,蜀王信以为真,派身边五丁力士,劈山开道,入秦迎美女,运金牛,开通了一条蜀道,称之为“金牛道”,因其途经大小剑山,又称剑门蜀道。

  剑门道一路有山峰七十二,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

  巍峨剑门,扼入川的咽喉,由于它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人称入剑门,则得西川。

  不过,号称“剑门无寸草”地剑门栈道,一路都只有那寸草不长的特大砾岩,从正面看,这石壁恰似铜墙铁壁的天然城郭,把自秦岭而来的千里群山横阻于此,也阻断了自中原而来地步履;从侧面看,则如排天巨浪,汹涌澎湃;从背面看,像一群飞驰的骏马,让一切来犯者望而生畏。

  正是有这样的地势之利,黄琦才能凭借一座简陋的关隘,将两倍之众的唐军牢牢地拒于门外。

  唐军的猛攻仍在继续,但身经百战的黄琦及其麾下川军已经能够防御得游刃有余。

  唯一稍觉头疼的,也就只有对方那超远射程的投石机了。

  日近黄昏,急促的鸣金声响了起来。

  攻打关隘的唐军带着阵亡同伴地尸体,如潮水般撤了下去,只留下血迹斑斑的石道。

  “又一天结束了!”望着血色地西面天空,黄琦呼出一口气,抬手止住了麾下军卒的弓箭射击。

  在黄琦看来,这场围绕剑门道地攻防战,已成了无意义的死局。

  唐军无法攻克关隘,而黄琦同样也无力击溃唐军。

  事实上,黄琦曾试图利用对方久战军疲的机会,施以奇袭,图谋一举击溃对手。

  不过,这场奇袭却险些酿成大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敌将韦皋,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他居然对奇袭早有防备,非但在营中设伏,甚至还试图反诈开黄琦的关隘。

  损失了两千余人后,黄琦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心死守。

  “好几天没看见韦皋了,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眺望着远方地若隐若现的敌军营寨,黄琦喃喃说道。

  阴平栈道。一支六千余人的兵马艰难地前行。

  “娘的,这条鬼路!”抬头看了看天,衣甲略显破损的韦皋低声咒骂了一句。

  虽然对此行的险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上路后。韦皋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7七百里的阴平栈道一路了无人烟,山高谷深,山势险恶陡峻,道路崎岖无比。

  或许是多年未有人行走的缘故。一些常年背阴地山道甚至布满青苔,行走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摔落谷底,粉身碎骨。

  即使是擅长攀山越岭的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对阴平栈道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整整十四天,居然还没看到个尽头。而一路摔落山谷而阵亡失踪者,竟然超过千人。

  这一损失,让两部飞军的统领柏良器、孟龙痛心到了极点。

  “郡王曾说过这条路的崎岖艰难,没想到难成这样!”柏良器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对韦皋说道。

  “柏将军,你小子还撑得住么?”韦皋关切地询问道。

  “肯定比你能撑!”手拄在一旁的山岩上,柏良器没好气地回道。

  “还嘴硬!”韦皋嘴一咧,笑骂道,“早知道这么难行,就不带你过来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郡王还不剐了我。”

  由于年龄相差不大,韦皋与他的关系一向不错。彼此间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柏良器正待反讥,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顿时面色微变:“不好,大概是山石崩塌,希望不要再有伤亡了!”

  韦皋也收敛了笑容,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比柏良器预料的要稍好些——并不是山石崩塌,只是有一颗大石从山顶跌落。

  但有两名无前飞军的士卒躲闪不及被砸死,三人受伤。被砸死地两人,甚至连人形都看不出来,血肉模糊一片。

  “哎……他们两个都是族里的勇士,这么多年,打了那么多仗没死,却被那块石头砸死!”孟龙红着眼睛,蓬头长须的他宛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山岩上。

  韦皋拍了拍孟龙的肩,深深地呼了口气,嗓音略显走形地说道:“没有人会白死,没有血会白流。死去的勇士肯定也不希望我们留在这里伤心,征服这条该死的栈道才对得住所有阵亡的兄弟。”

  孟龙没有应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高崇文急匆匆地从前方赶了过来,喘着粗气说道:“城武兄,斥候回报,前方二十里就是摩天岭。”

  “探仔细了!”韦皋精神一振,急声确认道。

  高崇文肯定地点了点头。

  “娘的,终于要出头了!”韦皋以拳击掌,兴奋地说道。

  摩天岭,是阴平栈道最为险要难行的地段。

  不过,只要翻过摩天岭,江油关就近在咫尺了。

  柏良器、孟龙等人也转悲伤为兴奋,激动地扼拳挥舞。

  摩天岭在望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军,六千余名士卒欢声雷动。

  韦皋面色突变,大声呵斥道:“快叫这群兔崽子把嘴闭起来,声音太大会让山石崩塌,非把咱们活埋了不可!”

  山高如云表,玄鹤尚怯飞。

  纵然在山连山、峰连峰的山群之中,高耸入云的摩天岭也显得那么突兀显眼。这座高逾六百丈的大峰,绵延数十里,便如一道铁闸死死地扼守住蜿蜒险要的阴平栈道。

  不越摩天岭,就休想继续前行。

  山岭的北西坡度较缓,韦皋、高崇文、柏良器一行并不甚艰难地登上峰顶。

  山顶方圆数百亩,广可跑马。

  走到山顶南侧,山如丸,河如带,云雾时而在身边缭绕,时而在脚下翻腾,阵阵凉风扑面,长途跋涉的疲乏也因此消除许多。

  不过,更为引起韦皋注意的,却还是下山地道路。

  说是道路,其实根本无路可行,摩天岭之南全然是一片峭壁悬崖。

  高崇文走到韦皋身旁,望着这片峭壁悬崖,不由得深深地咽了一口吐沫:“这真的能下么?”

  “不能下也得下!”韦皋神情坚毅,目光决然地说道,“走了六百来里,才到了这里。过了它,就是江油。成都也就在望,郡王的大计就能成功。”

  “就算想回头,也没粮食了!”柏良器握紧拳头,沉声说道,“只剩下两天口粮,不拿下江油,咱们全得饿死在阴平道上。”

  “挑身手最好的人出来,让他们先爬下去,拉他几十条绳索。其他人先就地休整。绳索一拉好,咱们就立即下山,在明天一早前,必须要到达江油。”收回远眺的视线,韦皋当机立断地传令道。

  “是!”

  清晨,凉爽的晨风吹拂着淡淡的薄雾。

  江油城的驻守士卒照常打开城门,以供百姓出人。

  虽然前线战事正酣,已处川中腹地的江油却没有受什么影响。有剑阁阻挡,敌军根本不可能进到江油。

  江油城内的驻守军卒也仅只不足千人。

  城门刚刚开启片刻,城外突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薄雾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冲城门处冲来。

  惊慌失措的守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群五颜六色,形同鬼魅的敌军攻入了城内。

  半个时辰后,江油城易手,连一个守卒都没能逃出。

  当诚惶诚恐的江油令询问夺城军来自何方时,一名衣甲破损严重、面部甚至还血迹斑斑的将军咧嘴嘿嘿一笑回道:“自然是大唐的兵马,老子是韦皋,听说过没有?”

  尽管战战兢兢,江油令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韦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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