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夜幕偷袭
突袭,真正的突袭!
奔腾的骑兵狂潮几乎是瞬息而至,速度快得令伪燕军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边巡营的伪燕军仍在奔走疾呼,那边风骑军的前锋就已经到达了营门外。夜色中,那一个个巨大的黑影,令人望而生畏。
由于马蹄上都裹了厚布,庞大的骑兵群奔驰时造成的地面震动并不那么明显,但纵然如此,那一阵一阵的颤动,都仿佛是践踏在人的心头一般,疼痛,血淋淋的疼痛!
浓厚得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一般,席卷而来。
一些据门栅而守的伪燕军瞪大着眼睛,紧握着手中兵刃,似乎这样能够为他们增加勇气,但其中的一些人,两腿已经开始打颤。
也有一些人,心中仍存有侥幸——军营有门栅阻敌,风骑军再如何厉害,也只是骑兵,骑兵是无法直接突破这些障碍的。
他们必须要先清理障碍,这样营中的大军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列阵迎战。
希望,依然存在!
不过相当可惜的是,他们的美梦未能成真!
因为,风骑军根本就没有准备直接冲营!
一阵死亡的阴影在夜幕掩护下,破空而至。
数十名伪燕军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连闪躲和格挡的动作都没做的出来,就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火光下,鲜红的血花在空中飞舞飘洒,肃杀而绝艳!
距离营门还有不足十步远时,那代表死亡的骑兵狂潮突然转向,沿着伪燕军营寨的栅栏继续奔驰。
箭矢如狂风骤雨一般扑面而来,带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靠近营门栅栏的伪燕军已经被射懵了,一些人惊呼厉号,不顾一切地朝军营腹地逃去,他们与其他刚刚起身出帐。
慌慌忙忙准备迎战的士卒冲撞在了一起,制造出更大的混乱。
“镇静,全都镇静!”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
“传令全军,吹号,擂鼓,列阵迎敌!”
徐璜玉拨开人群,声嘶力竭地狂吼着。身上所着的盔甲略显散乱,看得出也是匆匆忙忙中穿戴起来的。
他的面庞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在戒备足够森严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被偷袭了。
斥候到底做什么了?
巡营的士卒又做了什么?
这帮该死的风骑军,白天里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晚上居然又突然冒了出来,难道他们是深夜里的幽灵鬼魂不成?
徐璜玉恼恨风骑军神出鬼没的突袭,恼恨斥候的无能,但更加恼恨地却是自己的误判。
平洌的分析是正确的,郝玭的目标果然不是史朝义,而是徐璜玉这边。
“传令。命薛忠义即刻回援,骆悦继续固卫陛下大军两翼。”一把拽住从身前跑过的徐梓君,徐璜玉咬牙切齿地喝令道。”再传讯给陛下,我们这里并无大碍,请陛下不必牵挂!”
“是!”
放蹄奔驰的风骑军沿伪燕军营寨栅栏展开队形之后,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
由极动到极静的转换,浑然天成,形成强烈的反差。
风骑兵们从马侧取出了引火的物事,动作相当娴熟地点燃了一支支火把,和一根根火箭。
片刻后,上千只火把被甩过了栅栏,上千支火箭划破夜空地黑幕。
如流星火雨一般,飞向了更深处地伪燕军营寨。
帐篷,木料,衣物,毛发……只要是能被点着的东西,都在碰上这些火把、火箭之后,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颇为强劲的东南晚风,更为火势地蔓延加了一把大力。
很快地,熊熊的火光就映红了半边天际。
对于伪燕军而言,当务之急已经由迎战敌军,迅速转变成了阻止火势的蔓延。
水火无情!
与敌军交战,落在敌军的手中,还有一定的生机;但如果身陷火海,想保个全尸都难。
利用火势造成的更大混乱,风骑军近乎肆无忌惮地继续朝伪燕军营寨中掷射火把、火箭。
伪燕军的噩梦还不止如此!
伴随着南面方向突然响起的震天喊杀声,路嗣恭也率军发起了对徐璜玉的夜袭。
一时间,徐璜玉军的大营就如同在滔天巨浪中上下颠簸地小船,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有沉覆的危险。
一些伪燕军在极度恐惧的心理下,为了能从危险中脱身,自己破开了营门,逃入到营外无边的黑暗中。
这一状况,正中风骑军的下怀。
风骑军中的一部沿着洞开的营门,直接冲进了营内,呼啸奔驰,马踏连营。
在这样极为突然,极为被动的逆境之下,愤怒已极的徐璜玉反倒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
他当即施展雷霆手段以稳定军心,一面命人控制火势,一面组织人手发起拼死的抵抗反击。
一支五千余骑的骑军奔驰在夜幕笼罩的平原上。
骑军的最前方,薛忠义甚至能隐隐看到东南方向的红光。
得到徐璜玉遇袭的消息,他几乎连肠子都悔青了。
坚持认为郝玭目标不在徐璜玉,提议分兵的人,正是他薛忠义。
结果这一错误的判断,造成了不堪设想的结果。
毫不犹豫,接到徐璜玉的命令后,薛忠义当即率领胡骑营回师救援。
“传令,加快速度,加快速度!”薛忠义厉声冲身后喝令道。
命令迅速被传递了下去,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夜色中的行军毕竟没有那么方便,时不时地,会有一些战马失蹄,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但薛忠义根本顾不了这些!
策马行进着,薛忠义的心头突然生出警兆,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了解情况,突袭已经降临。
战斗中,在不期然中发生。
借着对手蹄声的掩护,一支敌军骑兵从夜幕中斜插而出。直接刺入到胡骑军的腰腹处。促不及防的胡骑兵,被这当头的一棍给打晕了头,还来不及列阵,就被迫与敌军交上了手。
敌军骑兵列成一个个小型的锥形冲锋阵,如奔腾不息的江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胡骑营。
“不要乱,列阵,列阵!”薛忠义愤怒地狂吼道。他地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在这样的黑夜里,一支无法列阵的军队,哪怕是骑军,在遭遇敌军骑兵突袭的情况下,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事。由于视线受阻,无法顺利传令联络,只要任何一部出现问题,就可能引起全盘的崩溃。
徐璜玉的大军已经陷入苦战!
路嗣恭已经率军破开了南面的营门,与伪燕军在营内展开了激战。
令徐璜玉大为光火的是,路嗣恭军在攻击的同时,不断在营内引火纵火。
由于是东南风,火势不断朝北面蔓延,恰好将伪燕军卷在其中。
由南向北展开攻击的路嗣恭军却是不受多大影响。
营内的大火,简直就好比是路嗣恭的盟军一般。
不过,更讨厌的,还是那可恶的风骑军!
伪燕军虽然拼死抗击,还是无法有效遏制风骑军灵活多变的奔驰突击。
但是,很奇怪,就在伪燕军痛苦煎熬的时候,风骑军竟突然撤出了战斗,从北面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正面抗击风骑军的伪燕军士卒先是有些不敢置信,但随即都欣喜不已地欢呼了起来。
强悍如虎、狡诈如狐地风骑军,居然被打退了!
徐璜玉脸色铁青,并没有因风骑军地撤退而感到半分欣喜。
风骑军真是被打退的么?还是另有企图?
此外,先前的战斗里,居然一直没有看到郝玭的身影。
是没有留意到,还是郝玭根本就参与这次突袭?
战局的严峻,让徐璜玉无暇在深思下去。
风骑军撤了,路嗣恭仍然在猛攻,冲天的烈焰也仍然在席卷着整个军营。
弦月从乌云中挣脱了出来。
“你是郝玭!”借着月光,薛忠义终于看清楚了刚才刺中自己一枪的对手究竟是谁。
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薛忠义,史朝义大势已去。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投降吧!”郝玭将不沾半点血污的长枪横在身前,如刀削斧刻的英俊面庞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做梦!”薛忠义怒吼一声,策马前冲,长枪破空刺出。
似乎早料到薛忠义的反应,郝玭几乎在同时动了起来。
长枪成一条直线,破开一层又一层的无形阻隔,枪尖摩擦空气时,产生了细微的音暴声。
两柄长枪在空中相撞,枪尖无巧不巧地顶在了一起。
“破!”郝玭一声断喝,长枪稍一迟滞之后,居然切开了薛忠义的长枪,从枪尖一直切进去,直至枪尾。
“噗!”在薛忠义惊骇地目光中,长枪直接穿过了他的胸膛,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抽了回去。
这一过程中,枪身居然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呼吸变的急促,视线开始模糊,就在坠下战马的那一刻,薛忠义感觉到了又一支骑军的接近,从南面而来。
不过,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从徐璜玉大营急驰而来的风骑军主力,潮水一般地冲入混战中的战场。
逐渐地,胡骑营由动摇,走向了崩溃!
“末将问过俘虏了,这里只有薛忠义的胡骑,骆悦地骑兵还在濮阳那边。”述律阿虎打马而来,向郝玭禀报道,“此外,斥候刚刚有消息说,濮阳那里有大动静,怕是史朝义在连夜攻城。统领,咱们怎么办?先去濮阳,还是……”
“薛忠义和骆悦都去了濮阳,说明史朝义肯定是戒备了我们的突袭。而且骆悦还在那边,现在过去也起不了多大用处。”郝玭剑眉微挑,沉声说道,“杀回去,先破了徐璜玉!”
“是!”
号角声起,风骑军放弃了对胡骑的追击,迅速集结起来,朝南面驰去。
濮阳城内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尽管张傪对城中内乱一事早有提防,但毕竟人生地不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而且许季常一早就已在濮阳做了精心的细致的安排。
所以,当潜伏在城内的伪燕军细作全面发难时,局势逐渐地失去了控制。
越来越多的濮阳官员豪族受到了牵连,在伪燕军细作的蛊惑煽动下,他们有意或无意地被卷了进来,甚至与郭子仪军发生了冲突。
利用城中的混乱,伪燕军犹如滚滚不息的海潮,发起了一波猛似一波的猛烈攻击。
郭子仪虽然亲阵指挥,率领守军将士奋力退敌,但伪燕军的攻击面实在太广。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伪燕军冲进了城内,攀上了城楼。
唐、伪燕两军的士兵们全神贯注,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嘴里吐骂着各种污言秽语,用尽一切办法,奋力攻击敌人,消灭敌人,甚至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破晓的曙光降临时,濮阳已经成了一座血肉之城。
浓郁的血腥气味笼罩在城池的上空,任凭风吹,凝而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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