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伺候的人呢?”多日的发热,让谢舒的嗓音有些喑哑。
谢舒突然问话令玉芝紧张不已,她忙磕磕巴巴答道:“铃音姐姐去海棠院了……”
海棠院?她的好庶姐已经残疾至需要大把的丫鬟伺候了么?谢舒轻笑。
玉芝头埋得低低的,铃音是继夫人送来的,一直受小姐宠爱,即便玉芝知道铃音是去讨好五小姐了也不敢与她讲。
谢舒偏头,目光落在了贵妃榻旁厚厚的话本上,不多时,她朱唇轻启,道:“玉芝,可读过话本子?”
玉芝怯怯地走到谢舒身边点了点头,“玉扇姐姐常教婢子识……”话说一半,玉芝打了个顿。
谢舒抬睫看她为难的神色,突然想起原身是个“文盲”,应是忌讳识字这些事的。
“说下去。”
闻言,玉芝本憋红的脸蛋扬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叽叽喳喳说起识字的事来。
以往姑娘从不让自己近身伺候,嫌她愚笨碍事,不过姑娘未曾惩罚过她,这也让玉芝打心底坚信姑娘是个好人,不似外头谣传的那样,说的话自然也都是些掏心窝子的。
少女耐着性子听她噼里啪啦倒豆子,看着玉芝亮晶晶的眼睛,谢舒抬手打断,道:“既然看了这样多的话本,故事中应当是有些苦肉卖惨的手段吧?”
玉芝兴奋地点点头,“这是自然了。”
谢舒了然起身,“那便好,走吧,随我去趟松寿院。”
“什么?!姑娘,刚刚不是在说话本子的事么?”玉芝大惊失色,松寿院是老太太的院子,六姑娘平时就连走过那边都怕,怎会要去?!
玉芝着急,想要开口劝阻,只听那清冷的声音又道:“放心吧,会没事的。”
她抬头看向从容的姑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玉芝拦不住谢姝,主仆二人简单梳妆踏上了去松寿院的路。
好歹是御赐下来的京都府,规模不容小觑,谢姝所在的“玉京院”在西面,离东面谢老夫人所在的“松寿院”也算有段脚程。
谢舒得病后就很少再出宫走动,记忆中唯有走过的漫长宫道,偌大的皇宫处处透着庄严肃穆,走在那个金色鸟笼里叫人不敢不端起规矩。
她的记忆里对别家府邸印象已经逐渐淡出,只记得那个后宫的江南妃子说,在江南人家里处处可见绿植、假山流水、红木抄手走廊。
一开始她只觉得憧憬,当这一切以实体出现在谢舒的眼睛里,她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绣鞋踩在卵石铺就的小道,道两旁皆种着绿植,偶有看见一朵含苞的花,赏心悦目。
谢舒有心想赏,奈何她今儿起得早又吹了风,外头寒露重,即便太阳晒在身上都没有暖和的意思,这具肉身又风寒未愈,走得直教人头晕。
一段路程下来,谢舒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太太院子附近很安静,在原身的记忆里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喜欢立规矩的婆婆,晨昏定省能免则免,但耐不住一些主子们爱往这儿跑。除了贪懒的谢姝,小辈们的问晨安是一日不落。
天色将明,照例一会儿便有主子过来问安,是以近身伺候的尔雅在屋里伺候老太太更衣,另一位尔悦则在外头侯着主子们上门。
远远的,只见一袭水蓝色罗裙的姑娘带着一个婢子走近,尔悦眯了眯眼,竟是万年见不着一次的四房姝姐儿。
谢姝带着玉芝走近了,少女脸色虽差但面上带笑,倒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尔悦心知谢六并不是松寿院的常客,此番许是有目的,该有的礼数却是一点儿也没落下,见着谢姝便笑说道:“六姑娘来了。”
大梁不愧为礼仪大国,即便是侯府婢女的规矩也训练有素,谢舒暗道。
“今儿起得早,想来看看祖母,劳烦尔悦姐姐通报一下。”略加思索,“谢姝”笑回道。
十五年来您可是头一次想到松寿院还有一位呢,尔悦心下嘀咕。虽是心有不满,嘴上却仍是恭敬地应了是,转身打起帘子进去了。
一刻钟去了,人还未出来,外头起了大风,吹得松寿院里的树叶摩擦发出哗哗响声,同样也撩起了谢姝的青丝与裙角,即使这般,她仍在原地站得笔直。
玉芝见天色忽变,知多半是要落雨,拧眉劝道:“姑娘,要落雨了,咱们回吧!”
谢舒摇了摇头,眼中坚定,好似势必要见到谢老太太不可。玉芝无法,只能傻站在一侧,等那帘子再度被打起。
盼了半晌,尔悦才出门来,仍是那双带笑的眼睛,说道:“六姑娘,您有所不知,这一要下雨老太太便膝盖疼,身子不利索,今儿便不见了,请回吧。”
谢舒疲惫地垂下眼,原先吊着的那口气缓缓散去,正盘算着如何答话,一股异感冲上脑门,眼前一黑,身子直接软了下去。
“姑娘!”玉芝大惊失色,她离得最近,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了却是力气不够,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尔悦见大事不好,连忙喊来粗使婆子搭把手,自己转身进屋通报去了。与此同时,豆大的雨砸向了地面,一颗一颗,滴答滴答。
面对这变故,松寿院乱作一团,惊动了老太太。
婆子们将发热的六姑娘抱进了偏房榻上,不消片刻,老夫人身边的尔雅便被打发过来伺候着了。一直到府医过来诊治开药离开,尔雅动手替昏厥的六姑娘更衣掖被,拉下床幔。
尔悦被差去煎药,正院的人也被打发了出去,尔雅回到主屋,看着坐在榻上一边捻着佛珠一边闭目养神的老太太,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
“老夫人,喝完药送走还是?”
谢老太太睁开眼,重重将手上浑圆发亮的佛珠拍在桌上:“留下罢!我若不留她,怕是要死在那女人手中了,到底是我嫡亲的孙女……”
“老夫人心善,姝姐儿转醒定是会感激您的。”老太太抬手示意她默声,“去把姝姐儿的丫鬟叫来。”“是。”
“说说吧,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谢老太太年纪虽大了,但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精明的光,能成为谢侯的发妻,宅斗手段她可才是行家。
今天的事,没有谢姝自己的安排她是断然不信的,但人命关天,即便往日谢六有多么讨人嫌,老太太也愿意为谢姝做一回主。
玉芝从姑娘在屋里问她的那番话,联系到她坚持要见老夫人的种种行迹里琢磨出了些东西。
苦肉求情的棋盘,许就差她一招。
既然主子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上,她也不能拖后腿才是。
玉芝平息紧张情绪,双手交叠磕下头,不卑不亢道:“回老夫人,姑娘反复发热已有些日子了。院子里又没甚伺候的人,只有奴婢与还在院里煎药的玉扇姐姐。昨日夜里更是高烧连绵,通报了四太太却一直没有回应。”
“无奈之下,玉扇姐姐只好自个儿去找门路抓了些治风寒的药。今晨姑娘醒了,许是觉得自己实在熬不住了,便死活要来求老夫人救自己一命……”
“小姐知道老夫人面慈心善,一心向佛,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尔雅神色不虞,道:“什么话,六小姐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一家人的,哪儿来的什么见死不救?”
说到此处,玉芝倒动了几份真情,眼眶含泪抬起头看向老夫人道:“尔雅姐姐说的极是,都是一家人,四太太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
“你……”尔雅还欲再说,却被老夫人打断了:“侯府给每个小姐配了两个大丫鬟,四个三、四等小丫鬟,笼统有六个。玉京院怎会只有你们两个伺候?”
玉芝听闻,面露难色,“但说无妨。”老太太端起热茶,轻啜一口。
“回老夫人的话……院子里是有六个人的。除去玉扇姐姐外,另外一个大丫鬟铃音是四太太指过来的,由她带头怠慢六姑娘,给姑娘喝冷茶不说,还时常带另外三人跑去海棠院伺候……”
“胡闹!姝姐儿怎么说也是侯府嫡出的小姐,怎么轮得到这群狗奴才作践!尔雅,去,去海棠院看看是真是假!”
尔雅见老太太动怒,鼻鼻观心,应声退了出去。玉芝见状,心道小姐要的效果应该已经达到了。
一炷香后,尔雅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她倾下身与老夫人耳语。
听罢,老夫人冷笑一声捏紧了瓷杯道:“好你个水氏,平日里你做的那等子龌龊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这会儿竟敢要我孙女的命!”
不知怎的,尔雅看了眼站在一侧的玉芝,这府里六姑娘原先可是人人可欺的主,今日过后……
谢家,也要变天了。
雨势渐大,谢老太太将人留在了松寿院并叫来了府医的事传遍了侯府。
不消半个时辰,老太太身边的尔雅领着松寿院的婆子,到海棠院里揪出四个丫鬟打了三十板子卖进了花楼。
察觉到不妙的四太太水氏冒雨求见,却被谢老太太拒之门外,老太太放话若要见她便先跪一夜祠堂。
此事最终以水氏罚跪祠堂落幕。
近夜,谢舒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玉扇。
玉扇见姑娘醒了,喜形于色:“姑娘、姑娘您醒了!”谢舒抬手,玉扇将她扶坐起,贴心将热茶奉上。
热茶下肚,谢舒终于说出话来:“这是……哪儿?”
玉扇抿嘴一笑,道:“小姐,您现在在松寿院呢!”话罢,玉扇顿了顿,凑近轻声道:“玉芝要奴婢转告您,苦肉求情十分管用。”
谢舒想起了自己重生这件事,记忆追溯到自己晕在松寿院门口便一片空白了。
她本想若这谢老太太执意不肯见她便假晕在门口,一向以“清贵”自诩的谢老太太定不能坐视不管,正好她的确也受了寒,查不出什么。
其他的待风寒好去,走一步看一步便好,哪知晓自己这身子还当真晕了过去。总之,老太太将自己留在了松寿院里,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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