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马车之上,两个婢女看着谢姝神色平常,玉芝向来好奇心重,便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姑娘,您于那雅间……”
“等消息吧。”谢姝摇摇头,看向车帘外的风景。
两个婢女见主子不愿多说,皆识趣地不再提起这茬。
回到玉京院的几日,谢姝仍是专注于绘图,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直到林掌柜再度将信送进谢府。
读完手中信,谢姝扬出一抹笑。
这些日子谢姝也一直在考虑那名叫或存公子的话。她虽有把握让红椿楼起死回生,但利润是绝对不及珠宝阁那样的百年店铺的万分之一。
她很需要银子,需要即便她脱离侯府、脱离宋家,离开大梁到任何国度都可以过得好的银子。
虽然不知那或存公子叫板珠宝阁的目的,但只要借他的手,通过红椿楼赚到所需,届时及时脱手也不是难事。
人生如棋,该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即便与虎谋皮。
想罢,谢姝唤来婢女梳妆,一行人往巍醇街而去。
“姑娘,当心。”玉扇扶着少女踩着绣蹲下了马车,谢姝抬头,正对上了那红漆黑字的春熙楼牌匾。
不多时,主仆三人走近店内。一身青衫的掌事瞧见三人为首的蜀锦白裙少女,忙笑着迎上:“这位姑娘,想看些什么?孤本还是砚台?”
谢姝依然带了那块白色面纱,露出一双好看的凤眸,清清朗朗道:“我是红椿楼的东家。”
闻言,掌事眼睛一亮,伸手相邀:“哎呦,贵客,里面请。”
一行人随着那掌事步入楼中,谢姝第一次见这样布局的店铺,比起店铺更似某位贵人的别苑。
路边摆的青瓷、盛锦鲤的鱼缸都不是凡品,这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谢姝面不改色,但心路已然千回百转,正思考着,掌事将她们引至阁楼之上停下脚步。
他笑吟吟道:“姑娘您往前去,我们东家正在等您,这后头的两位可否随在下去喝口茶?”
显然又是要将她们引开。
“这……”玉芝玉扇对视一眼,看向了自家姑娘。谢姝将玉扇手中的一叠宣纸拿过,道:“你在楼下院子等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话罢,两个婢女气鼓鼓地瞪了眼眉开眼笑的掌事,走下阁楼。谢姝见他们背影消失,这才往前走去。
楼道空荡,四面有风,谢姝行至阁楼中堂,面前的光从层层叠叠的东珠帘后漏出,风吹动东珠,珠帘碰撞,叮叮当当,恍若梦境。
还真是个奢靡乡。
谢姝想罢,抬手撩起东珠帘,只见高坐之上的男子着群青外衫,袍角和袖口用月白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黑色锦靴之上的长腿似无处安放似的,懒散地搁置在面前桌面。
听见声响,那双长腿收了下来,露出一张黑红相间的恶鬼面具。
那“恶鬼”见白裙小姑娘面色如常,就连眼眸也如一波澜不惊的湖,好奇道:“姑娘不惧?”
“这世上向来是没有恶鬼青天白日便来吃人的。”
谢姝平淡话罢,从怀中拿出了一叠宣纸放在那“恶鬼”面前的桌台上,开门见山进入正题道:“先前或存公子托来口信,‘欲分羹者,制羹时作甚’。无非是问我能为你们做什么罢了,您不妨看看面前的东西再做决定。”
“恶鬼”轻轻一笑,坐直身子前倾几分,“姑娘,在下觉着……做正事前,我们应先坦诚相见,您说呢?”
他的话意有所指,谢姝没说话,那高台上的男人也不急,似乎在等她作出决定。
良久,少女抬起玉指,解下一侧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俗、自带三分温柔的面孔,少女站得笔直,望向“恶鬼”冷漠启唇:“可以谈正事了,或存公子。”
“别急,桑桑姑娘——”
恶鬼拖长尾调,声音也去掉了沙哑,谢姝忽然惊觉面前的男子身形与音色与记忆中某个人极为相似,但偏生没记起是谁。
正当她欲质问对方时,那“恶鬼”忽的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掌扣住面上面具。
男子缓缓取下面具,那面容拥有一双清冷好看的下三白眼,此时正直勾勾望进谢姝惊慌的杏眸。他嘴角笑意带着玩味,轻声道:
“……或者,本侯该唤你谢六?”
-
谢姝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邪。
不然到底是为什么走哪哪就能遇到这位千不想万不愿遇到的小侯爷?
盛湛很满意小姑娘的表情,他起身走向少女,谢姝就站在原地看他站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很意外?”盛湛笑道,谢姝呆滞了片刻,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福身:“见过侯爷。”
见她乖觉的模样,盛湛很难将方才张扬催促他进入正题的桑桑联系到一起,这女人倒是有两副面孔。
“不必多礼,现下姑娘可以进入正题了。”盛湛撩起袍角,坐回方才的高座。
如果知道或存就是盛湛,再多的银子谢姝也不会来,现下她只想逃出这个该死的春熙楼,奈何浑身就像根钉子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盛湛见她迟迟不动,抬眼望去:“谢桑桑,过来。”
谢姝仍是不动,背贴东珠,试图融入珠帘之中。盛湛只觉好笑,开口问询:“你不惧恶鬼,惧本候?”
他低沉好听的话音传来,谢姝突然就醒了。她害怕盛湛无非是害怕回忆起大周,可她现在不是大周三公主谢舒而是大梁武安侯侯府嫡女谢姝。
谢舒早就死了,现在的她,早就不是什么皇家雀了。
她没必要因为过去式而耽误未来时。
想罢,谢姝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一步一步走向桌台,抬头挺胸望向盛湛的眼睛,盛湛也坦然看着面前少女清澈干净的双眸。
谢姝别开眼,目光落在宣纸之上,抬手拿起,一一铺开,皆是她亲手绘制的青竹样式家具图纸。
“这是我原先为红椿楼绘制的新布置,若是侯爷您……您买下红椿楼与我一齐,我可以根据侯爷您的喜好绘制任何样式的布置。”
“另外,原先红椿楼的胭脂配方,我也做了改进。若您主张改卖珠宝,我也可以绘制珠宝样式,我对自己有信心。”
“侯爷若是不放心可以定下月利润,我会提供样品试卖。届时若是未完成您定下的月利润,我自愿退出,红椿楼市价卖您并出资补贴未完成的利润额。”
谢姝一开始还有些磕绊,显然不在状态,许是渐渐缓过劲,渐渐流利起来。盛湛垂眸望着桌面上的套图,认真考虑了她的话。
“按你的说法,稳赚不赔,本侯没有不试的理由。不过……你既然这般有自信,为何先前红椿楼如此惨淡?”
盛湛的话总是尖锐,谢姝抿唇,解释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见她面色难看,盛湛也不再追问,少年拿起其中一张绘图细细欣赏罢,方道:“既如此,本侯便给你一次机会。”
谢姝见事成,松了口气。“那侯爷需要什么?月利润几何?”盛湛笑了笑,抬手张开五指,道:“物什随你,月利润五百两。”
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少女显然是被数目惊到,胸膛起伏,谢姝稳下情绪,艰难地点了头。盛湛见她明明为难却仍强撑的模样,笑道:“怎么,不与本侯讨价还价?”
谢姝闭眼,复而抬眼,眼中清明:“日后分红您也别与我讨价还价就是了。”
“伶牙俐齿。”盛湛轻笑一声,起身掀开东珠帘,话音缥缈:“五日后,本侯来取你的图。”话罢,少年没入帘中,独留谢姝站在高座之下。
出了春熙楼,回到院子,谢姝仍是久久不能从与盛湛的交谈中回神,好不容易静下心,谢姝才意识到不对。
广平侯要红椿楼与珠宝阁叫板,珠宝阁背后定也是大贵,说不定是他的政敌。她明明想逃离朝政,却愈来愈卷入其中。
但已然应下了那人,断没有将红椿楼平白送人的道理。既然已经入局,后续之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做好心里建设,谢姝翻阅起古籍,埋头钻研起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物什才能月利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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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转瞬即逝,玉京院中每日都采购进了不少花,一批批来,一批批去。
“姑娘,这都快第十批蔷薇了,您到底要的是哪一种啊?”玉芝这几日将上京城可以买到的所有蔷薇品种都搜罗齐全了,可谢姝拿起细嗅总对不上记忆中的味道。
谢姝拨了拨面前大朵的紫红花朵,摇摇头。“都不是,不是这种,我要的蔷薇正在花期,定然是有地方可买的。”
想罢,谢姝抬手拿起一旁绘了蔷薇模样的宣纸,对着玉芝道:“玉芝,你拿着这绘图问过那些掌柜了没有?”
玉芝点点头,“每一家都问了,姑娘,那些掌柜在京中见多识广,都说未曾见过这样的花……”
谢姝灰败地撑着小几,如果没有那种蔷薇,制出来的蔷薇水虽味香,但一定都少了味道……
彼时在大周皇宫,谢姝翻阅过香露古籍,记下了蔷薇水的配方,宫人制作成功后洒在衣袖留香三日之久。
那个味道优雅古老,尤是夏日,定让人闻之不忘,若有了蔷薇水,月入五百两定是绰绰有余的。
难道除了大周,大梁没有那样的蔷薇?罢了,普通的蔷薇水,应该也能交差。
望着面前的瓶瓶罐罐,谢姝认命挑了一朵普通干蔷薇,细细研磨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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