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对不起。

        我要食言了。」

        《旋转木马》原本的招牌被拆卸下来，店铺内装潢一新，内部布局变成环境优雅的高级餐厅，店铺内目前没有客人，安装招牌的位置是空白的。或许新的老板还没想好餐厅叫什么名字。

        餐厅对面同样是商业街，其中一家甜品店内，个子高挑的女性带着一位还在成长的14岁少年并排坐着，面向透明玻璃对面的马路，两个人表情惬意地沐浴着阳光，面前分别摆着一份甜品。女性面前放着的是一份红豆沙冰，少年面前的也是沙冰，不过冰的表面分别铺着七八种水果和三种甜豆，少年兴致勃勃地将不同颜色的水果搅在一起，豆子也被搅烂糊成一团，于是一盘多味冰沙的外观变成了一言难尽的东西。

        山崎雪落陷入沉默。

        太宰治才不在意别人的视线，他只做可以让自己高兴的事情。令山崎雪落感到震惊的是，他真的把一勺颜色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了嘴里，然后咽了下去。

        “好吃吗？”

        “味道有点酸有点甜，又有点不一样的酸，像是吃到了烂掉的苹果一样，好吃哦？”啊，好吃吗？烂掉的苹果为什么会好吃，而且你为什么要去吃烂掉的苹果。山崎雪落张了张嘴，又闭上。她觉得面前的少年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这真是太奇怪了。做奇怪的事情不奇怪却太奇怪了这点，像个能让人晕头转向的绕口令，分不清到底是奇怪还是不奇怪。

        两人间陷入沉默，太宰治吃了一口就不吃了，把盘子推到更前面的位置，胳膊占据了原本放甜品的位置，趴了下来。下巴抵在左手手背上，右手用勺子推着冰绕圈圈，眼睛里一团漆黑，什么都没有。

        山崎雪落将冰上方的红豆层吃了一半，也推开了。这次并没什么想吃冰的心思，她只是为了完成约定。本就浮夸的害羞腼腆表情消失，山崎雪落神色无聊，视线无焦点落在某处发呆。

        盘子里的冰融化了最边缘的一层，化成水。街道上渐渐出现穿统一黑西装戴墨镜的人，这副装扮只能是盘踞在横滨黑夜的巨兽——港口黑手党的手下。最少两人一组的黑手党不动声色地查看周围，像是在找什么。

        “真是无聊。”少年这么说道，然后从凳子上跳下去。凳子是酒吧里常用的那种高脚凳，人坐上去只能踩在凳子底部安装的横梁上，脚无法触及地面。甜品店里只有靠窗户的这排使用的是这种高脚凳。

        少年背对着山崎雪落离开，随意挥挥手，道：“再见了，飞鸟。”不是飞鸟。山崎雪落眉间散发着郁气，唇角抿直。

        太宰治离开后，附近的黑手党成员也相继消失。“望月小姐，您在这里！”窗户有身穿西服的中年男性激动道：“请您跟我回家吧！”虽是中年男性，头顶的头发却有一束是银白色。据他自己说，变白的那部分头发是失去了营养，因为身为望月家的管家总是要考虑太多事情，死掉不少脑细胞。

        “啊，确实。”山崎雪落回应道。

        “什么？”管家迷惑。

        “不，没什么。”

        望月宅坐落于标准的富人区，附近生活的人非富即贵，因此安保系统相对不错。望月薄叶能逃出来是因为躲在每日运送新鲜蔬菜的筐里，随着运输汽车一起离开。不过，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大多数时间，望月薄叶是独自一人生活在拥有几十间房的三层别墅里，每日会有教习老师来单独为她辅导课业、音乐与礼仪。

        山崎雪落回到别墅，迎接她的是望月薄叶的舅舅舅母与两位兄姐。舅舅望月骏雄表情威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微胖，舅母望月枫身材窈窕，一张脸保养有致令人无法分辨她的年龄。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舅母是继舅母，没有自己的孩子，堂兄望月两宿的生母难产过世，堂姐望月海棠的生母与舅舅离婚后拿着一笔钱改嫁了。总之，这是关系非常复杂的一家人。

        望月集团是属于望月薄叶生父一手创立的，望月薄叶的父亲死后，舅舅望月骏雄暂代社长之位，直到望月薄叶成年后拥有独立掌管集团的能力，若是无法掌管财团，便在望月薄叶十六岁时为她寻找一位有实力的丈夫订婚，由对方辅望月薄叶经营集团。

        望月薄叶已经十六岁了，所以与舅舅一家的关系裂痕已经明显到不可忽视了。

        “望月，你知道错了吗？”舅舅稳坐在别墅最中间的座位上，宛若一家之主。舅母与兄姐用关切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谴责地望过去。

        山崎雪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语气羞涩道：“舅舅，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已经到年纪了，按照我父亲的安排，已经可以独立自主了。集团的交接什么时候进行呢？”

        望月骏雄脸色未变，只是气压更低沉了，“薄叶啊，舅舅知道你想赶快独立，可你从未接触过集团事务，年纪也小，我怕你乍一接手不小心做错决策，到时候造成损失要影响多少人就业？这样吧，舅舅从集团里为你挑一位青年才俊，由他来辅佐你如何？”

        “恩？”山崎雪落适时作出好奇的表情。

        “我的助手竹中启示如何？”

        “哈哈。”山崎雪落表情冷漠下来，声音讽刺道：“这么丑的人也要塞给我，我这里是垃圾场吗？”

        「同调率30」

        “恩……我的意思是说，谢谢舅舅关心，可是我没见过其他人，直接定下竹中先生不太好，不如举办一场酒会如何？”山崎雪落声音轻柔，表情羞怯地望向舅舅一家。

        望月骏雄脸上笑容僵硬，面部肌肉无法控制地颤抖，“既然是你的意思，当然可以，多见见人也好，挑个喜欢的……”

        “谢谢舅舅，那我先去休息了，舅舅舅母还有哥哥姐姐也早些休息。”山崎雪落温柔的笑着，离开客厅。直到山崎雪落的身影消失，客厅才传来瓷器碎片溅在地面的声音。

        干燥的古董花瓶上，凭空开出一朵百合花，花的根茎遍布花瓶内部，一瞬间将花瓶分裂成数百块，花骨朵开成花的时候，花瓶碎了。

        望月骏雄目光阴霾，看着碎片的表情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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