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比武赌约

　　淮南生蛟龙，横波卧洪泽；

　　淮北出鬼虎，聚风啸山河。

　　这乃是河南道和淮南道一带，江湖上流传甚广的俗语，说的是淮南淮北的两大高手，龙王唐宽与鬼虎庞勋，这两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是淮南淮北绿林中的头领。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龙王唐宽甫一进门，气势便镇住了全场。

　　唐宽走到大堂前边的高台上，环视了四下一周，朗声道：“皇帝无道，天下将乱，蛮夷虎视中原，唐廷暗弱无能，各地藩镇割据，已成群狼逐鹿之势，这天下唯能者居之。那鬼虎庞勋七月举兵起事，十月便据徐泗之地，唐军莫敢撄锋，如今江湖人人都道淮北男儿英雄，岂不是小觑我淮南豪杰？”

　　“唐帮主说的好，我淮南男儿岂能被人小觑？”有人喝彩道。

　　“对，龙王也应该起事，莫让鬼虎独占了风头。”又一人道。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唐宽见状十分满意，又道：“不错，庞勋虽然声威壮大，终究独木难支，若是我等作壁上观，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我洪泽帮决定号召淮南绿林同道起事，一南一北，互为犄角，英雄大业，与诸位共襄。”

　　“好，滁州黑云寨愿与龙王共进退。”

　　“庐州清风派愿与龙王共进退。”

　　“寿州铁掌门愿与龙王共进退。”

　　“扬州漕帮愿与龙王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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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带头，淮南道其余各门各派、各帮各寨也纷纷表态，一时间大堂里群情激昂，好不热闹。只有左边角落三张桌子坐着的一群人此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这几十号人，皆是淮南淮北的豪族富商，都和萧县刘家一样，是被洪泽帮扣押了货物要挟而来。江湖中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这些豪族富商都是家大业大，哪敢跟着唐宽造反。只是此时形式比人强，众人都是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眼见众人沉默不语，殷洪正笑眯眯地道：“诸位如何打算？”

　　刘峻与其他几家为首的人物互相交换了下眼色，拱手道：“殷堂主，贵帮欲成大事，我等各家十分支持的，只是诸位都是江湖豪杰，我等只是寻常百姓，还望贵帮高抬贵手。”

　　“好说，好说。”殷洪正只是笑着，并不正面回应。

　　各帮派热闹了一阵，见这三桌没有动静，不由得都看了过来，唐宽也把目光投了过来，在三桌来回扫视，众人在他的注视下都低下了头，冷汗直流，半晌，唐宽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峻一咬牙，站起身拱手道：“唐帮主是英雄人物，贵帮欲成大事，我等各家也十分支持，只是我等都是寻常百姓，上有老下有小，还望各位江湖豪杰高抬贵手，我等每家愿出一千金，祝唐帮主大业终成。”刘峻说完，其余几家也赶紧附和。

　　唐宽注视了刘峻片刻，直到后者额头渗出滴滴汗珠，这才大笑一声，缓缓道：“古有陶朱公兴越，吕不韦相秦，怎么，诸位是觉得我唐某成不了事，不愿下注吗？”

　　“唐帮主折煞我等了，我等不过是些小商贾，岂敢与陶朱公相比。”刘峻闻言大惊，忙辩解道。

　　唐宽打量着一众豪族，心里思忖起来，他本就预料到这些豪族不会跟着自己造反，扣押货船，勒索赎金，不过是想多榨取一些钱财以充粮饷罢了。

　　对于这些豪族富商，他也不想做的太绝，若是像过去聚啸山林自然无妨，可想要成大事则不得不考虑更多，这些豪族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想在淮南立足就难了。

　　思忖片刻，唐宽心里已有了决断，沉吟道：“诸位的顾虑，唐某也能理解，只是今日乃是我淮南群雄聚义之日，诸位百般推辞，未免扫兴，莫不是瞧不起我等？”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鼓噪了起来，江湖中人大多脾气暴躁，这时谩骂的威胁的，说啥的都有。更有甚者，那滁州黑云寨的大当家叫喊着要拿一干豪族富商祭旗，吓得刘峻等人瑟瑟发抖。

　　唐宽见火候差不多了，油然道：“诸位区区千两便想打发我等淮南群雄，唐某又怎么向其他兄弟交代？”

　　刘峻闻言，看了眼其他几个家族的领头人物，见几人都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拱手对唐宽道：“唐帮主言重了，我等对各位江湖豪杰岂敢有半分不敬，除了各家奉上千金外，我等还愿以盱眙县城的粮仓资助唐帮主起事。”

　　唐宽闻言微微一笑，盱眙乃是京杭运河转运之处，各大豪族都在这里建有粮仓，驻有私兵看守。他此番逼迫，就是想要各大豪族交出粮仓，如此一来，军粮便不用发愁了。

　　唐宽虽已达到目的，却还想再继续敲打一下各大豪族，又道：“那唐某便代淮南群雄谢过诸位了，只是我等皆是江湖中人，总要用江湖规矩才能服人，唐某新收一小徒，便派他与诸位以武会友，切磋一番，若能胜过我这小徒，此事便作罢如何？”

　　刘峻轻皱了下眉，不知唐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盱眙粮仓还不能令他满足，胃口未免也太大了。虽然这样想，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道：“唐帮主高足武艺高强，我等岂是对手，只能不论输赢，献丑一番罢了。”

　　唐宽哈哈一笑：“诸位莫虑，我这小徒只是有些蛮力，跟着我习武不过半年。这样吧，唐某与诸位添个彩头，若是小徒输了，诸位连人带货，我洪泽帮好生护送离开，若是小徒赢了，诸位便只能人走货留了，如何？”

　　刘峻闻言暗骂了一声，刘家连船带货价值也愈千金，其他几家虽不知多少，想来也相差不多，这姓唐的真是贪得无厌。只是如今情形，又如何能拒绝，只能答应唐宽了。

　　“唐帮主雅量，我等自当助兴。”刘峻违心地拱手道。

　　“哈哈哈爽快！”唐宽大笑了几声：“四郎，你过来。”

　　靠前一张桌上闻声站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倒与唐宽有几分神似，只是眉目间还有些稚嫩。少年来到台上，冲唐宽抱拳道：“师父，弟子在此。”

　　“好，四郎，今日在座的各位都是江湖豪杰，你且替为师以武会友，也让你瞧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唐宽微笑道。

　　“弟子遵命。”少年说着转向刘峻这几桌，抱拳道：“在下杨行密，还请各位叔伯赐教。”

　　朱温见状小声对李济道：“他也是四郎，你也是四郎，却不知谁更厉害。”李济摇摇头不说话，仔细打量起这少年。

　　刘峻环顾了下这边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史安，史安正要站起来，却被殷洪正一把按住，笑道：“史兄弟，这小辈之间的切磋，你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且看着就好了。”史安闻言无奈，只得坐了回去，冲刘峻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刘峻心中暗骂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田胜，田胜心道史安都被阻拦了，自己恐怕也会被阻拦，想着便站了起来，可这次殷洪正却没阻拦。

　　田胜微微一愣，不禁气上心头，殷洪正这厮好生小瞧人，对手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竟然觉得能胜过自己。这时周围的人都看向了田胜，更让他觉得面上无光，冷哼一声，走到台上，抱拳道：“在下田胜，领教小郎君高招。”

　　唐宽笑呵呵地走到一旁，把空地留给杨行密和田胜两人，两人互相行礼毕，摆开架势对峙了起来。田胜练的是江湖上常见的长拳，浸淫其中有也二十年的功夫，此时对上杨行密，并未如何重视，示意让对方先动手。

　　杨行密也不推辞，大步流星就踏了上来，招式大开大合，一双手臂好似一对铜锏。龙王唐宽的绝技乃是一对亢龙锏，杨行密显然得了真传，此时以臂作锏，端的是虎虎生威。

　　两人酣斗了二十余招，田胜越斗越心惊，这少年不仅天生巨力，悟性更是了得，才跟着唐宽习武半年就有如此功夫。他却不知杨行密从小就在混迹水贼之间，拳脚棍棒已有相当功底，拜师唐宽后这才摒弃其他，专精一技。

　　又斗了几招，田胜卖了个破绽，引得杨行密一击落空，乘势一拳轰向杨行密肩头，他故意错开胸口，怕打坏了这少年惹怒龙王唐宽。

　　谁知杨行密竟不闪不避，硬受了田胜这一拳，身形只微微晃动了一下。田胜见状大惊，这少年竟连唐宽的龙龟罡也练至小成，念头刚起，下一刻便被杨行密轰下了台面。

　　田胜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抱拳道：“龙王高足果然了得，田某甘拜下风。”说罢便走回了座位，自觉脸上无光，低头不言。

　　“龙王高足英雄少年。”

　　“好一个杨四郎！”

　　周围江湖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刘峻心底一沉，看向自己这边其他武师。见状，山阳崔家的教头孙宗以站了出来，上台与杨行密比武。

　　孙宗以练的是腿功，身形灵活，有了田胜的前车之鉴，他不与杨行密硬碰，只是游走缠斗，比田胜多撑了十来招，也被轰下了台面。

　　钟离龚家教头方庆上去更是不济，才过十招便被抽翻在地，灰溜溜走了回来。见田胜、孙宗以、方庆三人先后落败，其余武师再不敢出头，眼见各家豪族就要输了这一赌局。

　　朱温捣了捣李济，小声道：“四郎，有把握吗？”

　　李济观察了这一阵，杨行密比起现在的自己无论是内力还是外功都要强一筹，只是他招式之间还未融会贯通，偶有破绽，若是用剑或许有胜算，用拳脚便不好说了。

　　“诸位若是无人出手，便算小徒侥幸胜出了。”唐宽笑道。

　　这时周围已响起了喝彩祝贺之声，溢美之词充斥耳边，杨行密不禁有些飘然，挑衅地看向一众豪族。唐宽正要发话时，只见刘峻这桌突然站起一少年，朗声道：“在下李济，愿领教杨兄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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