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listen
陆知远捏着贺卡回了他那个小休息间，休息间什么都没变，那张被他叼走的贺卡还好好的摆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
他转了一圈，发现除了这两张贺卡，他也没什么可以值得带走的东西。毕竟他每份工作的期限都很短，往往还没开始熟悉环境，就又要离开了。
第一张贺卡的边缘沾过一点奶油，摸着有点黏黏的。陆知远不介意，他捏着贺卡朝馆长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发现馆长和小唐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馆长手里拎着一个小盒子和一张薄薄的纸，而小唐怀里则抱着好几本书。
馆长率先递了小盒子出去，“虽然离职了，但转正蛋糕还是你的。这张纸是离职证明，一定要保管好啊。”
陆知远先接过那张纸，然后又去伸手够那个小盒子。这盒子约莫就一个巴掌那么大，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盒子上的时候，馆长的手不易察觉的往后缩了一下。
“馆长，要不你还是把盒子放桌子上我自己拿吧。”
馆长没说什么，点点头把盒子放在了一边。小唐倒是坦诚许多，直接把那几本书拍到了陆知远的怀里。
陆知远低头翻了翻，都是和宠物医疗相关的书籍，最上头是一本新华字典。
“我听说山海宠物医院要求挺高的，你入职前多翻翻准没坏处。别到时候一个图书馆出去的人不认字，让人家笑话你。”
书挺沉，陆知远把贺卡和离职证明夹在了书里，然后把那一摞书放在桌上磕的整齐了一点，最后把蛋糕搁在了书上，一起拿了起来。
“那……我走啦？”
陆知远习惯了告别，这次有人送自己离开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可谁知道他刚转过头，就被小唐喊住了。
“陆知远。”
“啥他妈厄运不厄运的，那就是我倒霉不小心磕的。肯定就是你读书太少一天到晚瞎胡想。”
馆长也跟着在身后帮腔，“就是，知远你要是想回来看书借书随时欢迎！转正仪式虽说泡汤了，但图书馆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陆知远想笑，五十来岁的人说话永远都自带一股老干部气场。
他提了提嘴角，刚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就又落了下去，刚才一直憋着的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的落到了蛋糕盒子和书上。陆知远有点不好意思，他头一次在人前情绪这么失控。
于是他低了低脑袋，把大半张脸都藏在帽檐下面，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知道啦。”
可陆知远这个初出茅庐的职场新手，在情绪控制这方面如何比得过混迹多年的小唐和馆长？俩人一眼就看出来陆知远是装的，馆长贴心的没揭穿陆知远，只有小唐，捂着个脑袋龇牙咧嘴的骂开了。
“被砸的是我，你哭个屁？要哭也是我哭。呜啊啊啊啊啊——”
小唐说嚎就嚎，跟鬼叫一样难听。
要不是今天学生少，四层没什么人，小唐现在估计又要被东西砸。
但他这一通瞎胡闹也彻底让陆知远没了心里那点弯弯绕绕，捧着书和礼物，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
陆知远到家那会儿天都有点暗了，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还抱着那么沉的书走了一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他刚一进家门，猫耳朵就已经冒出来了。陆知远顶着对猫耳朵给自己开了罐头摆在一边，就动手拆起了蛋糕。
蛋糕被晒了一路，外头的奶油有点融化了，但是并不妨碍口感。陆知远吃之前还特意拍了张照片，他先打开修图软件，裁掉了罐头那一部分的画面，用微信发给了馆长和小唐看，紧接着陆知远又打开了“虚假信息”。
虚假信息是个挺奇怪的小众软件，里面的内容有点像简易版的微博。只不过那上面的信息全都是假的，就连官方账号都会偶尔发一两条假信息博眼球赢关注。
陆知远一直喜欢在这上面分享自己的生活。因为在这个虚假的软件上，没人说真话。有说自己是狗的，有说自己是上帝转世的，还有说自己可以去阴间旅游的……真真假假，没人会信这上头的东西。
他在虚假信息上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自己是只猫，说自己的厄运体质，偶尔也会分享自己的生活。时间一长，他在这上头也积累了不少粉丝。
没别的，粉丝都觉得他编造的假信息看起来最真实……
陆知远把原图发了上去，才过了几分钟，就收获了不少赞和评论。他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开始一条条翻看那些评论。
“呦，今天还有蛋糕呢，小猫咪发财了。”
“我能去你家做猫吗？”
“有心了博主，为了骗我们还特意带上了猫耳朵。”
陆知远心里一惊，赶紧放大了自己的图片。他租的房子是个半地下室，没多少阳光。偏偏陆知远不喜欢昏暗的地方，换了个巨亮无比的灯泡。
他刚才耳朵没收回去，站在灯下面拍照的时候，影子把他暴露的体无完肤。
陆知远不怕在虚假信息上暴露，他怕在馆长和小唐面前暴露。于是他赶紧切换软件，点开给他俩发的消息。
还好，耳朵的影子在罐头那个方向，已经被他裁掉了。
就是馆长有点可惜：蛋糕都化了，哎。
陆知远赶紧回复消息：没事的馆长，一样好吃。
他说的是实话，化的蛋糕和没化的他都吃过，口味确实没有差别。
陆知远又切回了虚假信息。
有个他熟悉的粉丝给他点了赞。
这人名叫listen，动态一片空白，似乎就是用来浏览别人消息的号。头像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就是把拿着手术刀的手。但那手力量感十足且白，上面的青筋格外明显。
每次陆知远看见的时候，丝毫不怀疑这手可以拿着手术刀剥葡萄皮。
陆知远之所以熟悉他是因为他之前生病的时候，都是来这上面提问。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他再去相熟的宠物医院交钱拿药。
除了上次茉莉花中毒是傅文洲救的他，其余都是这个叫listen的粉丝。
这个人在虚假信息里也蛮有名，一旦提到动物生病之类的话题，百分之八·九十listen都会出现在评论区。
他的回答从不失误，甚至比医院还要再准确详细。因为listen的存在，虚假信息这个软件还多了一批养宠物的用户，专门冲着listen来的。
陆知远点开了listen的关注列表，清一色的宠物，单一的不能再单一。
“啧啧啧，看看listen再看看傅文洲，一个免费看病，一个却开到医院全国连锁，开着七位数的车，赔个钱都要算计别人。”
说完又长叹一口气，“算了，要不是傅文洲我也拿不到两万块一个月的工资。”
他正咬着勺子在那自说自话，外头突然就响起了砸门声。
这事常有，毕竟住半地下室的哪儿有有钱人？在他们这拖欠房租和水电费是常事，基本上来砸门的都是来要钱的。陆知远才交过钱，他心里知道外头这人和自己没关系，也就没管。
果然，没过一会儿，住在他斜对面的邻居骂骂咧咧的起来去开门了。
可情况和陆知远想的不一样，外头那人进来后没管任何人要钱，而是站在客厅里扯着个破锣嗓子开始说话。
“说一下啊，因为上头的通知，这个地下室不能住人了。给你们两天时间从这里搬走，我通知到了啊。”
那哪儿行啊！陆知远才交过一个月的房租。
他吃过饭恢复了体力，火速把猫耳朵收回去，拉开了门。
外头那人通知结束掉头就走，半只脚都已经踏出门外了，被陆知远喊住了。
“等一下——”
“咋了？”
要钱的人回过头那一下，真是给陆知远吓的不轻。一脸横肉不说，脖子上还挂着个手指粗的金链子，看面相就不好惹。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他自己的钱要紧。
“我刚交过一个月的房租，搬走可以，你得把钱还我。”
有人起头这个事就好办，其他住户也纷纷出门开始诉苦。
“就是啊，水电费余额还有一百多块呢，是不是也得把钱退了？”
“你们单方面毁约，是不是要赔偿我们的搬家费啊？”
要钱的人嗤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了。
“要钱啊？你们也好意思？”
他夹着烟的手在空中逡巡了小半圈，每路过一个住户，都要在那人身上用力点两下。
“你，上次欠了半个月的房租后来才补上对吧？”
“你，三个月前弄堵了你屋里的马桶，还是老子给你修的。”
“还有你。”那人的手点在陆知远身上，半天没挪开。
“你……”
他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玩意。毕竟陆知远按时缴费，从不拖欠。
后来那人可能是嫌跌份儿，硬扯出个理由，“你那屋灯太亮，总被人举报。”
“上头这些事，都是我给你们压下来的！现在你们来找我要钱啊？没良心的东西！”他说完话还朝地上啐了一口，淡定自若的模样显然是见惯了这个场面。
有些欠过钱的人因为心虚，都不吱声了。唯独陆知远，行的端做得正，拿一身正气硬刚对面这个社会大哥。
“灯太亮我离开的时候会拆掉的，现在你能给我退钱了吗？”
大哥显然也没预料到自己会碰上个硬茬子，他进了门，站在陆知远的面前。
“你确定你要要钱是吧？”
距离太近，近到陆知远能看见他因为说话而抖动的肥肉，近到能闻见他身上的烟臭味。
陆知远觉得难闻，稍稍后退了一小步，“确定。”
大哥偏头吐出了嘴里的烟，伸手要去拽陆知远。
“来，你跟我出来，咱俩好好唠唠。”
陆知远躲开了，“你别碰我，对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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