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手术
手术定在了后天进行，那天陆知远特意起了个大早，抱着自己画的笔记本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被通知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他才放下笔记本，和傅文洲一起进了手术室。
小狗已经被麻醉躺在了病床上，怕它窒息还特意让它的舌头露在外面。陆知远看它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有点心疼，才出生没多久就要做这么大一台手术。
手术难度有点高，还有杭磊和傅文洲一起做这台手术。陆知远在旁观摩，帮他们递手术器械。
手术刚开始没多久，杭磊就呀了一声。
“不行，这个骨头太细了。我之前以为可供操作的空间至少有五毫米，现在看就剩下一到两毫米了。”
“这和钢钉的大小差不多啊，院长你来看看。”
因为这只小狗情况特殊，不能使用内骨板，只能进行内固定骨折手术，在骨折位置的远端横向打钢钉进去。越小的宠物，可供操作的空间就越小。这只小狗的情况显然有点棘手。
杭磊和傅文洲换了地方，由傅文洲把这根钢钉打进去。
操作空间太小了，一旦失误这只小狗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正常行走。
傅文洲突然抬头看了陆知远一眼，陆知远心领神会，取来毛巾给傅文洲擦汗。
手术室头顶的灯刺眼的过分，温度也高。连傅文洲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陆知远拿着毛巾小心绕过去，替傅文洲擦去头上的汗，低头看了小狗一眼。
它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而腿上的钢钉已经打进去大半，差一点就可以全部打进去。
他没敢打扰，擦过汗又小心的离开了。房间里很快又重归寂静，只剩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时间变得格外难熬，一分一秒都被延伸至无限长。陆知远眼也不眨的看着傅文洲，看他低头认真手术，看他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分毫不动，力道十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杭磊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打趣起傅文洲来。
“还得是院长收的小徒弟好，心有灵犀，都不用说话就知道给你擦汗。”
陆知远心里蓦地一松。既然杭磊开始开玩笑，那证明这场手术最难的地方已经过去了。
傅文洲没理杭磊，而是出声让陆知远过来。
陆知远过来后，他直接把手中的手术器械转了个方向，示意陆知远接过它。
“后半段你来。”
手术器械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陆知远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抬手接过傅文洲手中的手术器械。
器械上还残留着傅文洲的温度，陆知远下意识把它捏紧，却因为用力过猛，手有些轻微的抖。
下一秒陆知远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捏住，手的抖动停止，心脏的跳动却在逐渐加快。
“别抖，我教你。”
傅文洲一边带动陆知远的手，一边在他的耳边解说。离得近了，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陆知远的耳朵传递到他的大脑里。如果陆知远现在是猫的形态，那浑身的毛一定已经全都炸开了。
工作的时候傅文洲的声音偏低沉，陆知远几乎半边脸都是麻的。
他的手跟着傅文洲的手在移动，听傅文洲在他耳边耐心教他。
“它胫骨粗隆撕脱，如果只靠一根针固定的话，拉力会有点小。我们还会增加一个拉力钢丝，固定撕脱的胫骨粗隆。”
“这里是髌直韧带，做手术的不能剪掉它。”
陆知远注意力高度集中，等到手术结束放松下来才觉得手酸的不行，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傅文洲的手已经从陆知远的手上挪开了，可陆知远的心脏还是狂跳不止。
杭磊拿了两块毛巾过来，本意是想帮傅文洲还有陆知远擦擦汗。可傅文洲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擦，陆知远也是像躲瘟疫一样避开了杭磊，小声说了句谢谢才接过毛巾。
“怎么？我碰一下，耽误你们师徒俩传功了？”
杭磊没生气，纯是开玩笑。陆知远偷摸抿嘴笑了一下，目光又追随傅文洲去了。
他看着陆知远那模样又是一声叹息，“哎，我什么时候能有个这么听话的徒弟。乔顺主意正，我说一句他能顶我三句。院长，要不你行行好，让我带陆知远行不行？”
傅文洲正在换衣服，闻言扭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淡淡的扫过陆知远。
陆知远也正瞅着他呢，俩人的目光短暂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很快又避开了。是陆知远先撇的头，因为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他怀疑自己得心脏病了。
他低头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收收器械，捋平病床上的细小褶皱，其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傅文洲身上。
“不行。”傅文洲言简意赅。
杭磊吃瘪，离开了手术室，只剩下陆知远和傅文洲两个人。
陆知远心里开心，面上也藏不住。连收拾器械的手都不自觉动作加快。收拾好就乖乖站在一边抱着小狗，等傅文洲结束一起出门。
俩人出了手术室，傅文洲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想跟杭磊医生学习吗？”
刚才傅文洲读出来了，杭磊是真心想带走陆知远，换掉乔顺。任谁都更喜欢带一个听话乖巧爱学习的徒弟，这是人之常情。
可傅文洲直接说了不行，擅自替陆知远做了决定。他说出不行的时候甚至有点慌张，不明白自己慌什么。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其实应该问问陆知远的意见。
他读不出陆知远心里想法，怕他其实更想跟着杭磊走。傅文洲忐忑半天，到底是问了这一句。
陆知远抱着小狗停了下来，看向傅文洲。
傅文洲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他刚才做手术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他的手放在两侧口袋里，表面上漫不经心，其实口袋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不想，我想跟着院长。”
心脏归位，双手松开。傅文洲不引人注意的长舒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可他开心没超过五秒，就听见陆知远又补了一句。
“而且院长不是答应我会帮我找到那只动物嘛。”
傅文洲向前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脚尖一转冲着陆知远，“那只动物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很重要。”
“找到了你要怎么办？”
“嗯……不知道。可能它去哪我就去哪儿吧。”
傅文洲低头盯着陆知远，他在提到那只动物的时候全然不设防，眉目舒展且温柔。他某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那只动物更像是陆知远的主人，陆知远就像他怀里这只小狗一样等着跟它回家。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教了个随时会走的白眼狼吗？不像，毕竟之前西关来的那批人都是学完就跑，傅文洲早就习惯了。
可傅文洲就是不舒服，像是有粒小石子硌在那，不引人注意但就是浑身难受。
他尽力让自己忽视这种怪异的感觉，但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语气。
“一个老虎脑袋长了个狗耳朵，这么奇形怪状的动物也值得你惦记这么久。而且就这么点信息，没个十年八年估计你也找不出来。”
陆知远心里有数，毕竟在来到山海宠物医院之前他都已经找了上百年了。听见傅文洲这么说也不生气，干脆一点头，“嗯，我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
……
傅文洲梗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自己转身回了办公室。等到陆知远把小狗送去病房再折回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傅文洲看都没看他，盯着电脑屏幕，把键盘敲的震天响。
陆知远感觉出气氛不对头，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是没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的不对让傅文洲生气了。
他轻手轻脚朝傅文洲走过去，在傅文洲侧面站好，然后扶着桌子半蹲了下去。
傅文洲低头就看见陆知远瞪着两个大眼睛瞧着他，他扶着桌子，把脸轻轻贴在桌子的边沿上。
“你是不是生气了？”
哪个成年人会用这样的开场白！
傅文洲被陆知远的直球打的措手不及，还没等说话呢，陆知远伸出左手在傅文洲膝盖上轻轻晃了晃，像小猫在哄自己的主人。
“你别生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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