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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


这么晚了小逸去哪里呢?去哪里都好,不要去找你的初恋白月光,不然的话,在小逸长大的地方做死他,好像也很不错?

        章铭盛一边穿鞋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闻逸起来其实只是想散散心,舒缓一下自己对明日未知结果的紧张,谁知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阿樟本体的树底下。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闻逸面带微笑地轻轻抚弄着巨树粗糙的树干,柔情婉转地唤他:“阿樟……”

        我们又在一起了,就像我们以前一样。

        你这被抛弃的躯壳,应该也对这一幕乐意之至吧?

        黑暗里隐秘的、窸窸窣窣的响声使闻逸的警惕心高高吊起。

        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走动?

        闻逸下意识地背靠树干,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前方寂静无人,危险却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被捆着升上半空的时候,闻逸连挣扎都忘记了。不是他受到了惊吓,恰恰相反,这感觉他太熟悉了。

        每次阿樟捉弄于他,都会支使藤蔓倏然把他打包带走,用浓绿的树冠将小小的人影吞没。

        但阿樟这会儿不是正躺在他的房间里吗?!

        “是不是认错人了”的想法将闻逸的大脑冲击得一片空白。

        如果是那样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有什么颜面再和阿樟在一起?

        好在从藤蔓传递出的信息平息了闻逸的恐惧,短短的一瞬间,闻逸却接受到了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在一瞬间以阿樟的视角,从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走过了这五年。

        闻逸猜的没错,那晚的暴雨和天气异象都是阿樟化人导致的,简单来说可以理解为渡劫。然而渡劫是危险的,不仅仅是对渡劫者本身,甚至于旁边的无辜生灵如果靠的太近也会一并遭受牵连。

        本来闻逸叔叔婶婶的房子离阿樟的本体足够远,阿樟是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的,谁知闻逸心有所感,竟然大半夜顶着暴雨大风出门查看。

        偷偷化人的阿樟一方面是心虚,一方面又害怕云层之上酝酿的雷电会伤害到他的心上人。他可太清楚了,头顶那不讲理的玩意儿完全是范围攻击,闻逸再待下去,阿樟哪里还有渡劫的心思。

        所以他跑了,顺着他漫山遍野的根系跑了,引走了漫天雷霆,根本不敢直视背后爱人焦急的眼睛。

        宝贝,我就任性这一次。

        阿樟前几百年太过佛系,并没有多么辛勤修炼,尽管有了灵智,仍然心宽似海地当着他自己的树,每天和周围群山的任何一棵普通的树过着一样的日子。

        所以身为一棵树的阿樟,在遇到闻逸后体会到了类似“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痛苦。他但凡努力一些,此时就不会那么狼狈,被一道道雷劈得在庞大根系中左冲右突四散奔逃。

        天雷只是瞄准了精魂所在的位置而不是针对阿樟的整个身体,意识到这一点的阿樟,决定将自己的精魂分成数十份,逃往不同的地方。他的力量减弱了,但同时天雷的威力也被分散了,不再具有毁天灭地的浩大威势,仅仅像是普普通通的一场雷阵雨。

        阿樟最后凭着这点扛过了天雷,但事实证明,投机取巧,必有代价。

        他在熬过天雷后很快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化为人形,而阿樟面临的问题是,他的精魂们之前为了躲避天雷分散得太开了,离得太远了,尽管阿樟尽其所能,最后还是有一道精魂没来得及在他化人前回到主魂中去。

        徘徊良久,那道迷路的精魂只得茫茫然地顺着根系回到了自己作为树的本体,并因为天雷造成的创伤和远离主魂而不具有完整自我意识的缘故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于是,没有完整魂魄却成功化人的阿樟没了过去的记忆,在山里流浪了小半个月,遇上了姜鸿,混入人类世界五年打下了根基,迎来了与闻逸的重逢。

        而阿樟的本体也自此陷入一种自我保护的防御机制,承载着记忆的精魂沉睡在树体内,曾隐约听到过来自闻逸的呼唤,却因为没有主魂而不得苏醒。直到今天,精魂感应到了主魂的靠近,仅仅凭借着本能也将自己心爱的小人儿拥入了怀中,向他解释了这么多年的种种。

        以上这些听起来很多,其实在闻逸脑海里不过短短一秒不到,树恋恋不舍地把闻逸放回了地面,似乎很想与他亲近,却怕闻逸生气似的没敢有别的动作。

        闻逸重新脚踏实地,恍惚两秒瞪了阿樟的本体:“你还知道会惹我生气?嗯?那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去做,还不和我商量,你很有本事啊阿樟,这么有本事你怂什么?”

        大树紧张地抖抖全身的枝叶,怂得没敢反驳。当然,它也反驳不了,它只是一道不完整的魂魄,有的是爱闻逸的本能,和与他亲近的冲动,说话、有逻辑地反驳认错什么的,属实为难它。

        于是大树只好垂下藤蔓,给闻逸比了个心。

        看起来蠢蠢的。

        “谁家的爱心是绿色的?”闻逸口是心非地骂着它,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那颗爱心抱在脸上蹭了蹭,最后没忍住哭腔:“阿樟,以后不准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知不知道?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行,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害怕,我以为你死了,我甚至给你刻好了牌位!”

        大树看见了闻逸的泪水,顿时慌张了起来,藤蔓蜷曲又放松,就好像一个人的拳头握紧张开,如此数次,大树才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替闻逸拂去了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地好像在触碰什么柔软易受伤害的小动物。

        闻逸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双臂扑进了大树的怀里,一边用脸蹭着粗糙的树皮一边一遍遍地喊着阿樟,全然不顾自己原本光滑的皮肤泛起红痕,渗出血丝。

        而大树的藤蔓一直呈现一个环抱的姿势,将闻逸保护在自己怀里,另外两根藤蔓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轻拍闻逸的背部,好像在哄小宝宝——真是柔情蜜意,情比金坚啊。

        “所以我算什么呢,小逸?”章铭盛慢慢地从黑暗的角落现出了身形:“饶是我一直做好了成为替身的准备,我也从没想过——”

        没想过那位正主,闻逸的真爱,居然连人都不是。

        他输给了一棵树。

        太荒谬了,荒谬至极,然而这一幕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地在章铭盛眼前发生了,他听着闻逸一声声喊着那棵树为阿樟,心痛得几乎在滴血。

        他什么时候都能忍,可是小逸,我们已经结婚了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半夜离开家,背弃你的丈夫,就是来见这个怪物的?

        牌位,“我以为你死了”,木字旁的阿樟,一切都对上了。尽管章铭盛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也不得不承认这棵老妖树就是闻逸口中死去的白月光。

        闻逸被粗暴地拖着衣领从大树身旁拽开时,他都是懵的。

        章铭盛不是在睡觉吗?两个小时过去了,村中连狗叫的声音都已经停歇,章铭盛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闻逸被拖到头都抬不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前方的登山鞋走,几次险些被路上的杂草绊倒。

        大树看到闻逸这么难受,下意识地伸出藤蔓想要把闻逸带回来,却被章铭盛一把握住了藤蔓的顶端——很奇妙,人力怎可与巨树相比呢,但章铭盛就是拽住了,并且还让藤蔓无法移动分毫。

        “很好,刚刚还差点把你忘了,让我想想怎么解决……用火烧掉好了,你的周围这么空旷,火势蔓延不到山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章铭盛勾起的嘴角笑容惊心动魄。

        闻逸一听就急了,奋力挣脱开章铭盛的钳制抱住了他的手臂:“不可以!!”

        章铭盛缓缓回头:“小逸,怎么了,你心疼?”

        闻逸当时就感觉到了,如果他敢点头,阿樟的本体今晚就保不住。

        并且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了。章铭盛的言语很温柔,但那可怕的眼神和扣在闻逸脖颈脆弱处不停摩挲的手,都令闻逸战栗。

        他再多说一句,这个男人会要他死。

        虽然他还爱着他,但正是因为爱着他,才宁愿让他死在自己手里也不能赶赴别人的怀抱。

        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闻逸紧张地思考着现状,他不能失了理智跟章铭盛来硬的,更不能放任章铭盛毁掉自己的本体,他要思考一下,好好思考一下,怎样才能用最简练最具有信服力的语言,让章铭盛暂时冷静下来?

        “你跟我回房间,我解释给你听。”闻逸灵光一现,突然想起了章铭盛提过的自己房间里那成摞的练习册,感谢婶婶感谢叔叔感谢当初的自己没把那些过时的东西丢掉,那上面有阿樟的字迹!

        有些东西习惯成自然后,就连失忆也无法改变。比如爱着闻逸,比如从树到人都不变的写字方式,阿樟一定认得他自己的字,这样他就会相信那个荒诞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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