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
“它蠢，看。”章铭盛嫌弃地从闻逸肩膀上取下一片落叶：“它抖成这样也是过于怂了，周围全是它掉下来的叶子，它早晚要秃。”
“……”闻逸脸色复杂。
这边章铭盛还在振振有词：“当初我除它以外所有精魂都回到了主魂内，就它没来得及，这说明了什么？那么多道精魂里就数它没眼力见，还跑得最慢。”
“……”闻逸捂住了脸。
“并且你看，我的魂魄残缺，却智力正常，且在失忆的情况下也完全不缺乏常识和基本的判断能力。这又说明了什么？有它没它，都一样，说不定和它融合还拉低了我的智商，不然为什么我现在有公司，以前却开不起来？”
您这就有点过于胡搅蛮缠了啊。
然而章铭盛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还找出了新的缺点：“并且它还那么丑。头顶都是绿色的，这颜色一点也不吉利。”
“你够了啊！”闻逸终于忍不住了：“你鸡蛋里挑骨头好歹也有个限度。之前那些理由我勉强算你说得过去，后面你怪它是绿色是什么鬼？来来来你告诉我，有几棵树不是绿色的？”
章铭盛张口就来，一秒都不带停的：“紫叶李，变叶木，紫色美人蕉，红花檵木。这些都不熟悉的话我们可以去看一看秋天的枫林，红色就很热烈，很像我对你的爱情。”
“你还是闭嘴吧。”闻逸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心累地把脸贴在了树干上。
“小逸你想休息的话为什么不靠在我身上要靠在那个蠢货身上？它抖得那么厉害会震到脑袋的，来我这里小逸，还是你更喜欢它？”
杀了我吧。
闻逸一头埋进了章铭盛的怀里，拒绝面对这个有大病的世界。
妈蛋，他早晚把这棵树送去看心理医生。
“真的还要在这里住吗？”婶婶有些惊奇：“山里头还是挺不方便的，明天祭拜完你父母咱们就可以回县城了啊。”
“真的婶婶，阿樟——铭盛他说想多看看我长大的地方。”闻逸厚着脸皮扯谎，实际上是他需要让章铭盛和自己分离的精魂多相处相处，毕竟分开了五年哪怕原本就是一体也会生出隔阂，特别是心理上的隔阂。
没错，来自章铭盛单方面的隔阂。
这些都是对他们重新融为一体的不利因素，所以哪怕章铭盛再不情愿，也得被闻逸推着去跟那个愚蠢的自己培养感情。
精魂它确实没有太多的自主意识，但仍能直观地感受到来自主魂的怒气和不满，因此就更为畏惧，会把叶子和小枝条以及一些凌晨的露水什么的掉到主魂的头上身上。
于是章铭盛就更讨厌它了。
被讨厌的精魂就更加恐慌了。
特别是它恐慌也就罢了，还是在小逸面前，并且某种意义上用的还是自己的身体——当初他为什么不顺势把它烧掉算了？有了新身体的章铭盛觉得这棵蠢树就是个累赘，专门用来败坏自己在小逸面前的形象。
“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每当闻逸觉得自家老攻的脸色不对劲，就赶快牺牲自己以打断老攻毁灭自身可怕想法的读条。
“你要知道不管你是精是怪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本体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毁掉它，造成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你想让我守寡吗？你敢让我守寡我明天就二婚，换个珍惜生命的丈夫。”
章铭盛的脸色沉得几乎往下掉冰霜，揽过闻逸劲瘦的腰身，用牙叼着他的耳骨磨：“小逸，你再说一遍？”
“你敢做我还不能说了？我需要有人陪伴，不然未来几十年多孤单哪，你好好活着自然是你，你玩火自焚那我肯定得找人补位啊。”闻逸一脸不在乎。
好一个补位。
章铭盛咬牙切齿地把人往床上一推，暂时放下了某些危险的念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就是七天吗？他绝对不会让那些觊觎闻逸的混蛋嗅着一点成功的肉味。
数小时后闻逸面如菜色，扶着腰从床上挪下来。这个频率过于高了，他体质再好也吃不消，怎么他还能跟章铭盛这个非人比吗？这都第几次了……
为了老攻的树身安全，闻逸真的是豁出去了。
腰：呵呵，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来做人情，沧桑点烟jpg。
总之，在闻逸的各种提心吊胆下，这七天总算是平平安安（完全不是）地过去了。虽然最后因为两人厮混太久导致时长不够，导致他们不得不在树上睡了几晚还体验了一次那什么户外运动——那些都不重要，呵呵。总之，章铭盛接受了要与精魂重融的事实，并与之建立起了联系。
叔叔婶婶数天前就已经带着闻蕊离开了山上的老家去往了县城的居住地，并体谅地理解了闻逸小两口想要过二人世界的愿望。闻逸在家人的调侃中耳根发红，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自己黏人的事实。
所以现在老家的房子里只有闻逸一个人在等待。不是他不想陪着章铭盛，只是有些事情，总归得阿樟自己去完成。
等待不是闻逸擅长的事情，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闻逸几次想偷偷离开，把章铭盛的叮嘱和警告当成了耳旁风。第一次他刚打开大门，就看见一张纸条躺在门口，被一块花纹挺漂亮的石头压着。
“小逸听话，回去。不要靠近，会有危险。”
闻逸心虚地把石头放回了原位，自己则缩回了屋子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可乖了，怎么会想要偷偷跑出去呢。
又过了几十分钟，闻逸黑着脸打开大门，这一次无视了脚底的纸条抬步就跨了过去，急匆匆往外走。
最后被水泥路尽头的空花盆吸引了目光。
挪开压着的石头：“我知道小逸等得很着急了，但是回去好不好？乖，听话。”
闻逸瞪着纸条半天，最后同样复位，转头回了屋里。
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闻逸看着自己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庆祝章铭盛魂魄补全而做出的一桌丰盛饭菜从热气腾腾变得冰凉凝固，抬脚踹开了椅子径直出门去。
途径的竹林赫然悬挂着最后一张纸条：“事不过三，我给过你机会的小逸，不乖的孩子应该得到惩罚。”
闻逸的脚步第三次停顿，最后豁出去了似的大步跑了起来。
惩罚是什么，无非日一顿，除了这个阿樟还能对他怎样，他敢！
巨树看着闻逸的身影出现在竹林尽头，没有一丝惊讶或生气的意思，还活泼地对他摇摇自己的枝叶，好像在打招呼。
闻逸的脸色却瞬间惨白。
所以还是他太冲动了是吗？精魂成功融合是真，但并没有融合到人形的身体里，却回到了树的躯干内——其实也很好理解，毕竟树的身体才是阿樟使用了上百年真正的躯壳，早已熟悉彼此的灵魂与身体互相吸引再合理不过。
闻逸怔怔地开始四处寻找，找不到，还绕到了巨树身后。
没有，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因为阿樟的躯体过于庞大，抢走了周遭所有木本植物的养分，他的周围只有不到脚踝深的小草。
远远望去，一览无余，没有。
闻逸又冲到了远处的竹林和更远处的灌木丛里翻找，全然不顾手上被划出的血痕。
身体蓦然腾空，闻逸低头一看，是阿樟用藤蔓缠住他的腰把他举了起来：“小逸，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找，我的藤蔓很灵活。”
闻逸闻言却像是要哭出来了：“我在找你另一个身体！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先把那具身体保存起来，我会想办法让你的魂魄转移进去。我再看看书，我再看看书！”
只要一想到阿樟为了化人而所做的努力悉数化为泡影，人类世界打下的根基一朝作废，闻逸就开始后悔。
他不应该贪心的。之前只想着阿樟能回来就好了，后来被宠坏了想着阿樟要是能一直爱着自己就好了，再然后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想要阿樟恢复记忆。所以现在闻逸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同时失去了五年来的所有。
他仿佛能听见代表贪婪的魔鬼在耳边低语：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他回来了，依然爱着你，拥有过去的记忆，我把巨树还给你呀，他符合你的所有要求。
兜兜转转，一无所得。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闻逸还是闻逸，阿樟还是阿樟。
然而这浪费的五年，和其中数不尽的努力，全部白费。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冒然动手的，我懂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凭着网上的资料乱来，对不起阿樟，对不起！”闻逸的眼泪胡乱地砸在藤蔓上泥土里，或是留下疼痛的触感，或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小坑。
阿樟还没来得及与闻逸分享自己的喜悦，就被大哭的闻逸惊到失语，最后语气难得急促了起来：“小逸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我很好啊，融合过程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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