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案（？）
盛宁淡道：“我一发现尸体就吓晕过去了，可能还没柳老板看得仔细，没什么能补充的。”
柳老板宽容地笑了，接下来问的问题却很尖锐：“我在楼梯转角碰到盛画家，上二楼时，我的余光看见盛画家正往前门的方向走。从前门去后院，转到小路上不到十米的距离，照理说盛画家一转过弯也会立刻看见肖总的尸体，可为什么隔了一小会儿你才发出尖叫呢？”
他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盛宁身上。
这次的侦探还挺难缠。
盛宁虽然诧异却并不惊慌，想了想，认真回答说：“如你所言，我出了前门就去了后院，但却没有立刻看到肖总尸体。”
“这么说吧，云雾山庄冬天的风景很普通，房间也破破烂烂的，我这次旅行的体验绝对算不上愉快。今天天气不好，本来就很烦，又碰上他们吵架，把我积压了好几天的郁闷都给勾出来了。说实话，我当时觉得再不透透气，脑子就要炸开了。”
她这番评价毫不客气，柳老板听得耳根都有些泛红。
盛宁顿了下，继续道：“我在云雾山庄住了快一周，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无非是河边、后山腰凉亭、后院的回廊。今天雨下的这么大，河边和后山都不方便过去，一说到出门我心里自然想的就是去回廊。”
“回廊在这栋楼的后侧，虽然也要走小路到达，但只需要走一小段，绕过这栋楼就好。这条路我每天都走，不必一直看路也能找对方向。”
“我当时走得急，连伞都没打，几乎完全没注意周遭环境就跑到了回廊下。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下来，我才注意到小路尽头和平时不大一样，走过去一看……发现了肖总，接着我便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证据吗？”黄毛冷冷地问。
盛宁早就发现了，黄毛虽然脾气差没礼貌，对柳老板却很尊重，今天一直在追随柳老板的决定。
“话是这么说，但盛画家说的也合情合理，咱们不能光问盛画家一个人。”明明是柳老板先发难，这时他又出来打圆场。
这老狐狸！
盛宁心里暗骂，坦荡地直视柳老板：“反正每个人都要被盘问的，我不介意。既然我已经讲了一半，那不如由我开始，把整个上午都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和受害人有哪些交集都讲清楚吧？”
“然后，按照房间顺序，每个人也都讲一讲他们的故事，最后由柳老板总结。我心里正好有些疑问，希望其他人的故事能解答我的问题。柳老板，你看行吗？”
一旦陷入某种理论，人们往往很难再跳出思维定式，只会沿着既有思路，不断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作为第一个被质问的人，如果急于辩解，只会加深其他人的疑虑，导致他们在疑惑下问出更多问题，一些无心之举和言语不当也会被发大，在众人心中加深“她是凶手”的印象。
到那时，再想推翻这个结论就难了。
盛宁明白必须打断众人的思考，所以选择主动出击，等所有人都讲完一轮后，疑点自然不会再集中到她一人身上了。
盛宁态度坦荡、作风直接，提出的方案也足够公平。
柳老板讪笑道：“还是盛画家想的周全，那就由你先开始吧。对了，我煮了姜汁可乐，大家都喝一点，预防感冒。”
柳老板表现得像个热络的好心人，从后厨端出了饮料，难得大方地请大家喝。
盛宁面无表情地接过杯子，开始了讲述。
“我每天的作息都差不多。早上八点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下楼吃早饭。在食堂碰到了阿豪教练，黄毛也在，不过我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快九点时，肖总和安娜下楼吃饭，发现没剩什么食物，于是很生气。黄毛嘲笑了他们，两边差点吵起来。眼镜过来劝架，肖总拿出一沓钱，叫眼镜去外边买吃的，还……把钱扔了一地，羞辱了眼镜。”
“黄毛和我都见证了那一幕，然后黄毛先离开，眼镜捡了钱，说是去给肖总安娜准备点心，也走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食堂的。”
“那……阿豪教练呢？”柳老板突然问。
盛宁惊讶于他的敏锐，如实回答道：“阿豪教练很早就吃完早饭，出门去了，大概就在肖总安娜下楼的时候。”
“哦哦，我明白了。抱歉，你继续。”
盛宁垂下头，余光瞥到阿豪，发现阿豪明显松了口气。
“吃完早饭，我回房间拿了画具，就去回廊里画画了。再之后，十点左右吧，我看到肖总一个人沿着小路往后山走去。”
“因为那时明显要下雨了，一般人不会再想去爬山了，所以我觉得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盛宁解释说。
“那个时候，肖总的穿着、状态是什么样子的？盛画家能描述一下吗？”柳老板问。
盛宁注意到柳老板手里多了本子和笔，一边问，一边匆匆在本子上写了什么。
盛宁若有所思，停了一下，回答道：“黑色大衣，系了条围巾，手里拿着包……就是早饭时候拿的那只包，看着像鳄鱼皮的，应该就是尸体旁边发现的手包吧。”
“状态么……我之前并不认识肖总，不了解这个人，在我看来，除了冒雨登山这点有些奇怪，别的没什么异常的。”
“呵，有眼无珠……”安娜突然嘀咕了一句。
盛宁愕然。
安娜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摆手说：“哦！我不是说你！”
“我是说凶手有眼无珠，偷走现金却没拿走包。他不知道那只包包是名牌手作，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就连二手的都能卖上几十万呢，比包里的现金还要值钱！”
满当当一包现金已经够震撼了，原来装钱的皮包才是真正奢侈的表现，安娜以外的五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上流社会，果然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原来是这样……”盛宁眨了眨眼，低声说：“关于肖总，我就记得这么多。在肖总上山后，我又看见阿豪教练从山上下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走后很快就开始下雨了，于是我也收拾东西回了房间，之后一直待在房间里，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吵架。”
“以上就是我早上的经历。有一点让我很在意……”盛宁眼眸一转，直视阿豪道，“肖总刚上山没多久，阿豪教练就下山了。可是我问你肖总是不是上山了，你却说没看到，这是为什么？”
“不是！”阿豪激动地站起来，“你别乱说，我没……哎，你们别都看我呀！”
阿豪倒也有几分急智，匆忙辩解道：“盛画家，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不知道！我是和他擦肩而过没错，可他当时往山上走，不代表之后也会继续爬上呀，他想要上山，下山，还是去别的地方，都有可能对不对。所以你问我他上山了没有，我当然说没看到他‘上山’呀！”
“你碰到了肖总往山上走，那你就是最后一个看见肖总活着的人了？”眼镜冷不丁地插嘴。
“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阿豪起身就要扑向眼镜，却被柳老板和黄毛给挡了下来。
“回去！”黄毛个子中等，气势却够狠。
“不要急嘛，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合理质疑。”
柳老板半躲在黄毛身后，朝盛宁的方向扬扬下巴：“你看，刚才盛画家不是也被问到了吗？有什么误会，阿豪教练也可以等下再解释清楚嘛？”
柳老板好像忘了刚才质疑盛宁的人正是他自己，看盛宁的目光饱含赞赏，如同老师看班上最乖的学生。
而盛宁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把疑点转移到阿豪那里，这时候提她是想干嘛呀？生怕别人忘了她也是嫌疑人？
感觉被游戏针对了呢，晦气！
盛宁没好气地瞪了柳老板一眼，可惜对方注意力放在阿豪那边，没接收到。
柳老板见阿豪没再动作，很和气地说：“我们先把问题搁置，听大家都说完再慢慢讨论嘛。盛画家已经讲了她的故事，接下来到你了，黄毛。”
他说完，噔噔按了两下圆珠笔，又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黄毛的时间线比盛宁的还要简单。
早上睡醒了就到食堂坐着发呆、刷手机。
几点不清楚，反正是最早的，比眼镜上菜还早。为什么一直待在食堂，因为没别的事干。
在早餐风波之后就回房间睡回笼觉，直到听见眼镜敲门说要打扫安娜的房间，黄毛才起床，准备实施事先想好的计划。
黄毛说到这儿，坐的远远的眼镜突然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小声嘟囔着“平时没得罪你”、“里外不分”……
“你少说几句吧！”柳老板严肃地斥了一声。
黄毛压根没理眼镜，依然用懒洋洋的语调说道：“我好几天前就发现他有问题了。”
“每次上午打扫后，就抱着电脑躲在床角看个没完，有时候还不经意地笑出声来。大家都是男人，我看他一脸□□，还能猜不出来怎么回事么。就是心里边觉得奇怪，没听说有谁看片子还每天定时定点，跟上班打卡似的！”
“所以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前两天柳老板突然叫眼镜，他走得急，电脑还没锁屏，我就打开看了。”
看到的内容大大超出了黄毛的预想。
眼镜不是普通的男大学生，而是沉迷网络赌博，欠下巨款无力偿还，最后被学校退学，躲债躲到了云雾山庄的辍学大学生。
眼镜急需搞钱，而他搞钱的方式，令人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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