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再归山林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演武场上的搓澡服务都渐渐步入了尾声。
胡青牛和五叔洗完了黑狗；金无忧和阿日勒也在几个洗得快的士兵的帮助下刷完了大牛；景王和王妃互相配合，也把白鹿洗的发亮，就连屁股后面的马尾巴都散发着香气；演武场上更是已经祥和一片……
有了搓澡的情谊，这会儿的马群看着温顺了好多。站在那里晾水珠，任由给自己洗澡的两脚兽摸来摸去。
有好奇的马儿还会低下头来，对着士兵闻来闻去，扯扯头巾，咬咬衣角。马儿的任何反应都会让他们开心不已。
有那聪明的士兵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零食，有的是一块又一块的方糖，有的干脆就是半个馒头，都小心翼翼的喂给马儿吃。
惹得那些没准备零食的士兵也纷纷来讨要，得了一点便喜滋滋的回去喂自己的马儿。
看到这里，白鹿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些士兵肯定都是接了景王的命令，有备而来。
所求的不过是把马群留下，也许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用绳子硬套，一个妄图用情感挽留。
白鹿没有动，幽幽的盯着演武场，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有士兵抓着马脖子一个翻身骑上去时，白鹿才忽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鸣。
“嘶——”
那是一种胡青牛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像被撕裂了的风，直冲人脑，席卷了整个演武场。
一瞬间，人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这匹白马的身上。
阳光照在白马的身上，白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阴影静默的投射在她的身下。没了平时的悠闲和顽皮，大家好像才发现她是如此高大，站在她的身边，甚至看不全她的脊背。
那个刚骑上去的士兵也在这样的气氛下，默默地滑了下来。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大黑马一路小跑来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好像决定她所有的决定。
很快，白鹿又叫了一声，得到了命令的马儿们，都扬起四蹄一匹接一匹离开了院子。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便空荡下来，只留下了几十个面面相觑、手足无措的士兵。
黑马是最后跟着马群出去的，白鹿没动。一旁的景王拦住了她的去路，认真的盯着白马的眼睛说道：“白马，我们谈谈。”
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类，此刻的白鹿眼里没有什么神色，心中是有愤怒，但是并不多，也不针对眼前的人类。
因为从始至终，虽然没有说明，但这个人类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光明正大的留下马群。
反而愚蠢的是她自己，以为只要她坚定，马群若想离开就能离开。但只是一次洗澡，就让白鹿认识到这是不现实的。
和人类相处的越久，马群就会越有依赖性。到时候若是已经和人类有了感情，有了信任，马群更是会步步退缩。
从习惯人类的喂养、触摸，到习惯被人骑乘。再到后面的被人类套上鞍具，关入马棚，钉上蹄铁。
甚至白鹿看着这在场的几十名士兵，都能想象到未来马儿陪着他们冲锋陷阵的场景。
一匹马只有短短二十多年的寿命，马儿们又真的懂得上战场的意义吗？还是仅仅因为骑在他们背上的，是那个他们熟悉的、信任的人，所以才一往无前。
更让白鹿没法接受的，正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马儿们随她来到人间，又因他而有机会和人类和平相处。
没有遭受过人类驯服野马的痛苦过程，只有机会感受过人类善意的马儿们，只会更加的信赖人类，为人类死心塌地的卖命。
这就好像是白鹿打开家门，拱手将一无所知的马儿送了出去。
想了这么多，白鹿最终归为平静。
不怨这个人类，虽然只相处了两天，但景王一直光明磊落，白鹿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好人。
只是她作为一匹从出生起就和马群生活在野外的小马，从心底里排斥人类圈养马群的想法。
如果只有自己一匹马的话，说实话，白鹿很愿意给自己找个景王这样的主人家。有钱，有地位，人也好。
但因为见过马群在一碧千里的草原上肆意奔跑，见过他们穿越高山，跨过湖泊的样子，所以，白鹿没办法想象马儿们被困于一方的样子。
不再给景王说话的机会，白鹿调转马头轻轻从景王身边走了过去，快出院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眼胡青牛。
她来此的最初目的已经完成，老头儿已经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就是可惜她还欠了小丫头一根头绳，希望老头儿有心能帮她赔给小姑娘。
轻叫一声，白鹿不再留恋，四蹄摆动，带着马群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被留在院子里的人一时寂然，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大的措手不及。
方才自作主张骑马的士兵显然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打破了满院的宁静。
“都是属下的错，请王爷责罚。”
景王收回了看向院门的视线，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士兵扶了起来，环顾着四周耳朵士兵说道：
“你们都是军中有前途的儿郎，叫你们来，本就是想让你们凭借自己的力量收服马匹，成为你们的伙伴，成为你们的助力。”
收回视线，看着第一个骑马的士兵，景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马群跑了，这不怪你，你能第一个骑上马，说明你厉害，马儿信任你。这很好。”
“若是真要怪，恐怕得怪本王太心急。我应该和那匹白马商量好，再让你们过来的。”
说到这，景王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真的也怪他，还是低看了白马的智慧与敏锐，若是后面有机会再遇到白马，他一定会真正的尊重她。
……罢了，不想了。马都跑没了，这茫茫莽山，恐怕除非那白马自己来找他，否则他这辈子是别想再遇见白马了。
爽朗的笑了一声，景王看着四周的士兵，大手一挥：
“今天兄弟们大老远的跑到山上来也辛苦了，下午放大家半日假，各自去山里打点东西，晚上我们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明日在下山吧！”
看出王爷是真的不怪罪，虽然跑了马儿有些遗憾，但难得有休息的士兵们也很快调整了状态，纷纷抱拳朗声道：“谢王爷！”
说完也不再围聚在一起，各自将手中的水桶物件归位，将演武场打扫干净。就三三两两的组好队王山林里走去了。
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景王回过头来看着还没走的一排人，才真正的头疼起来。
几步走到了王妃身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把事搞砸了。
王妃拿出帕子轻轻地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温柔的安慰道：
“你我本就知道小白非一般神骏，原本就做好了她不会留下的准备，如何现在就这般失望呢？换个方向想，这辈子能见到这么聪慧的马，是多幸运的一件事情。”
看着王妃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景王也只能轻轻点头。是呀，这么聪明的马，能遇到都觉得神奇了，不该多想。
哎，就是能多留几天的话，该有多好！哪怕是逗着玩，那匹小马也很好玩啊！
这边的景王夫妇释怀了，另一边的胡青牛却没办法释怀。眼睁睁的看着白马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没有好好道别。
他还想着要带白马去城里转转，想着要给这匹调皮的小马多买点好吃的，都还没有实现。
甚至他不仅没给白马吃上好吃的，唯一吃的居然还是窝窝头。
越想越悲从中来，胡青牛幽怨的瞪了一眼造成这一切的景王，愤愤的回头进了自己的院子，把门关的“砰”的一声响。
一旁的景王听着着声门响，再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怜巴巴的看向一旁的王妃。
这下是把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得罪惨了，不知道后面该怎样对自己阴阳怪气了。
看着景王求助的目光，王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还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轻轻拍了拍景王的手臂，王妃带着小丫头夏栀回了院子里。刚才给白马刷洗的时候，衣服粘上了水，这会儿还是赶紧换套干爽的才好。这些年，自己的审题着实不太好。
只是在进门的那一瞬间，王妃还是侧头看了眼庄子的大门。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照得晃眼的阳光，看不见那匹小马调皮的伸进头来的样子。
庄子外不远处的山林里，马群并没有跑的太远，而是在林子里又悠闲地吃起草来。
刚洗了澡的马儿们各个英俊非凡，在阳光青草的映衬下，像是匹新马一样。
有点提不起精神的白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青草。被洗的像是上了油一样的黑马跟在他的身边，边吃草边聊天。
黑马的大脑袋很不明白，好好的，他们怎么就不呆了，要跑出来。
白鹿心想，看吧，果然吧。就连自己的大哥，马群里除了自己第二聪明的马，都已经习惯了在人类身边的生活。
于是白鹿认真的给大黑马讲着，人类会骑他，圈养他，他不能再想去哪就去哪的情况。
但大黑马并不能感同身受白鹿的担心，骑他，胡青牛骑过，轻轻地，感觉对他没什么影响。
圈养他，大黑马理解的就是给他喂吃的，给他洗澡，轻轻地甩甩根根顺滑的尾巴，大黑马觉得也挺好的。
不能想去哪就去哪，这个大黑马想象不到，但是看着自家老妹着急的模样，大黑马还是选择低下头乖乖吃草。
下午的时光，马群边吃草，边慢悠悠的在山林里闲逛。甚至遇到了几个刚才给他们洗澡的士兵。
刚开始白鹿很紧张，以为景王变坏人派兵来捉他们。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每个遇见他们的士兵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看一会儿，便会悄悄地离开，消失在山林里。
唯独一个士兵遇上时，不顾她的威慑慢慢走了过来，白鹿发现正是刚才已经骑上马的那个。
这是一个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小伙子，长得圆头圆脑袋，就连一双眼睛都圆滚滚的。此刻正小心的看着眼前的大白马。
独自一人面对整个马群显然让他很紧张，眼睛睁大着一动不敢动，但他还是咽了口口水看着白鹿勇敢的开口道。
“我，我是刚刚骑马的那一个。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样会让你很生气。我，我……”
小伙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涨红了脸语无伦次的说道：
“王爷是好人，我很喜欢我给洗澡的那匹马，它真漂亮，我给他变了好看的头发，我很擅长编辫子，我家有个妹妹都是我给他编的……你们，你们在山林里注意安全。”
说完，没等白马的反应，就一溜烟跑不见了身影。
白鹿看着人类消失的地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看吧，人类果然是最险恶的动物，这样把真心露出来，谁能受得了？那匹可爱的小马能受的了？
感受到身边有动静，白鹿回过头去，正看见一匹编着花辫子的枣红马伸长脖子看向前方士兵消失的林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不明白那个人类为什么见到又跑了。
白鹿细细的看了眼枣红马的花辫子，一缕一缕编得细心又认真，整齐的搭在枣红马的脖颈上，末尾处还用细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的白鹿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的脖颈，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飘扬的细长鬃毛。不再多想，白鹿继续低下头来一口口吃起了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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