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003苏醒
江辰星再次醒来，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顷刻间，喧闹的人声、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从五感侵入，他甚至看到浅淡的青，泛着蓝，像气流一样在空气中流淌。
他眼珠转动，恍惚中，看到那气流汇聚成人形，隔着一层层壁垒，在周遭穿行走动。
忽然，穿着白大褂的人俯身来看他眼睛，露出点笑。
江辰心眨了眨眼，回过神。
“醒了。”那人招呼了旁边的护士，“给他做下检查。”
整个人彻底清醒后，江辰星已转入普通病房。
他状态很好，明明伤势不重，却无故昏睡了一周，怎么都检查不出来问题，就是一直无法唤醒。
但既然他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可能是太累了。”换药的小护士笑着说，“圣多娜岛没有及时撤走的幸存者里，只有你是轻伤，运气真的很好呢。”
江辰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顿了顿，露出点笑：“是吗？真不错啊。”
他的声音有别于以前，清润中带着些微的哑，有着微妙的磁性。
小护士许是刚来实习，年纪小，见的人太少，耳朵居然开始泛起红来，她有些害羞地抬头看了眼江辰星。
刚入院时的憔悴苍白在昏睡了几天后，变成了玉石一样柔润的色泽，只能算清秀的脸在睁开眼睛时，散发出一种奇妙的魅力。
那是一双如同最深沉夜色一般的眼睛，融合了东方血统特有的含蓄气质，静静看着你时，好像十分专注，但一切的情绪都掩藏在那夜色中，让人想要探究其中的神秘。
不过小护士素质很高，很快恢复专业态度，帮江辰星换好药，就退出了病房。
江辰星在床上躺了会儿，打开充好电的xr终端，堆积了一周的未读信息发出连续的提示音。
他删掉各种广告、app的推送，只有零星几条，是私人消息。
【妈妈：辰星，你在哪儿？电话打不通。】
【妈妈：辰星，看到消息就给我回个电话。】
……
【封霖：？】
除了江采薇的信息和好几条电话，就只有同母的幼弟发来了一个问号。
江辰星身份尴尬，身边的人从来做不了朋友，这种时候除了血缘上有联系的人，基本无人会关心他。
毕竟是飞进凤凰窝的山鸡，其他山鸡与他远远隔阂，又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真凤凰。
看完消息，江辰星只是神情淡淡的关闭了终端，没有立刻联系回复。
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会有些感伤，但自从醒来后，往日的敏感多哀仿佛同现在的自己隔了一层薄膜，让他多余的情绪都无。
江辰星试探着下床，脚在地面踩实后，慢慢站了起来。
没有肌肉失力，只是稍微有些不习惯，走了两步后……
江辰星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他的跛脚消失了。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江辰星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终于确认：困扰了他十几年的颠簸，彻底从他世界消失了。
但他丝毫没有惊喜，甚至心脏连速度加快都没有，只是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事实。
江辰星走到窗边，极目眺望远方。
视线投射处，那青色的烟雾又缭绕起来，远处隔着重重建筑的街道，在他视野中画出一览无余的青灰线条，踩着或快或慢步伐的行人，都显露出青色的剪影，按照各自的轨迹行进。
偶尔有其他高饱和色彩的行人，却很少见，大多数人都淡漠而迅速地穿行。
随着目光所及，吵杂的声音也在耳边喧闹起来。
杂乱的信息量瞬间涌入江辰星脑中，他有些不适的皱起眉头。
很快，平日里会关心的一些关键词被大脑提取，将其他不重要的信息模糊处理，那对话的声音便清晰起来——
【圣多娜岛这次真的很奇怪呢。】
【是啊，联邦什么时候发生过破坏性这样大的海啸了？据说死了好多人呢，还都是有钱人。】
【呜呜呜不知道圣多娜岛在我有生之年攒够钱时，还能再开放吗？我还想去看粉海呢。】
【我听说是保护罩出了故障，所以……】
【真的不是虫族吗？】
【嘘……小声点，星网上把圣多娜和虫族放在一起的帖子都被瞬封了。】
【就是因为虫族吧，我男朋友的兄弟参加了这次的灾后处理，据说是几个权贵玩脱了，在拍卖会上买了的一只不可说的虫族却不小心搞丢，才引发这么大的事故。】
【拍卖会？这些权贵是真的会玩啊……】
……
江辰星收回了眼神，一瞬间，近在咫尺的窃窃私语也从耳边消失。
他沉默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应该为这消息惊讶，还是为自己奇怪的能力惊讶。
——是精神力提高了吗？
高精神力者确实比普通人更耳聪目明，所听所看，都比常人有更广阔的的范围。
但像他这样的情况，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江辰星忽然想起醒来后在胸口摸到的微妙触感，转身走进厕所，对着镜子掀起衣服。
是变得不熟悉的身体。
以前的江辰星缺乏锻炼，也就是因为干瘦，才没有赘肉。
但现在的他像是被精雕细琢过，因动作微微绷紧的胸膛和腹部，显露了线条漂亮、修长而紧实的肌肉，仿佛自带滤镜的皮肤有着如同奶油一般的润泽质地，随着呼吸的起伏，散发出微妙的荷尔蒙气息。
是他自己都不熟悉的气息。
——啊，果然。
江辰心眼睛盯着嵌入在心口处的，流光溢彩的不明物，发出轻轻的叹息。
被融合的梦，原来不是梦啊。
最大的证据正明明白白镶嵌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是“死”前见过的那枚卵的材质。
——居然没人发现吗？
——还是……别人根本看不见？
江辰星无法确定，但昏迷的一周里医院都没有将这个东西从他身体上处理掉，更没有察觉他的异样……那么说明，祂们可以使用某种办法，在人类社会里“合理”的存在下来。
江辰星轻轻皱眉，放下衣服，将心口处掩盖。
隐忧困扰了他，但他暂时想不出合适的处理办法。
又在医院观察了两天，江辰星无惊无险度过，收拾了东西办理出院。
封家虽然有规模很大的祖宅，但为了工作和上学方便，特地在中央星市中心的区域买了两栋小洋楼打通，周围住的邻居都是同阶级的人。
这倒是方便了江辰星，如果住在祖宅，他没有悬浮车，更不好意思叫家里的司机，回家非常麻烦，住在市中心，打个车就能回了。
江辰星住院的地方是距离伽玛星很近的亚安星，有回中央星的专舰。
平日里饱受困扰的晕机不翼而飞，下了从空间站回到地面的穿梭舰时，他都精神奕奕。
唯一困扰的是，他眼睛里出现的“新功能”无法受控，时不时会跳出青灰的视野，偶尔出现的高饱和色调的剪影，更是让他感到双目刺痛。
下意识的，他远离了那些与众不同的人。
江辰星一直没联系江采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了，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你没事就好”，因此完全失去倾述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和平时不同了，一路上都试图调节情绪，担心被人发现不对。
结果一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吵闹的欢呼。
眼睛下意识看过去，一时难以数清的橙色人影在大厅和花园里嬉戏喧闹，仿佛一台具有独特效果的红外热成像检测仪，只一瞬间，江辰星就感受了炽热的情绪扑面而来。
江辰星挑了挑眉，收回视线，打开xr终端看时间，终于想起来，今天是幼弟封霖的生日。
两人虽然差了两岁，但生日没隔多久，不过江辰星每年的生日都会撞上家庭旅行，便自动被家人遗忘。
封霖不一样，家里不仅会特地给他办生日宴会，让他呼朋唤友，连忙碌的兄姐也会特地延长假期，好留在家中为他庆祝。
江辰星依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一向很认得清自己，从前不觉得不平，现在就更不会了。
门口的安保认出他来，赶紧给他开了门。
他笑着道了谢，从正门绕过，走地下车库坐电梯回了房间。
江辰星不觉得累，但熟悉的环境还是让他放松下来，他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回床上，很快陷入睡梦。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他打了个呵欠起身，踩着拖鞋晃悠悠去开了门。
是完全不认识的一张脸，那人也愣了一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我找封霖的房间。”
应该是今天宴会请来的客人，江辰星没有太在意，给他指了方向，就要关门。
那人却一下子挡住门，目光炙热，鼻息微动，像是嗅到了什么诱人的气息。
他上下扫视江辰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江辰星这才仔细观察站在面前的人。
极高的个子，肩膀开阔，背着走廊灯站着的身影带着无法掩盖的压迫感，但有着一张让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的脸。
“我想起来了。”对方露出惊喜表情，“在圣多娜岛，我看到你走出小屋……”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下来，大概他和江辰星一样，都想起了那声不大不小嗤笑。
曾经会因为周围人稍微变化的表情和语气，就敏感自省的过往，好像是一场蒙昧的昏梦。
现在的江辰星没有多余的情绪，不管是难堪还是愤怒，都像一滴水滑入了汪洋，溅不起丝毫波澜。
“是吗？挺好的。”
他甚至露出了笑，一个非常客气的、淡漠的笑。
然后冲对方疏离地点了点头，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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