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023虫晶与蜕皮期
工作的地点是山顶上一个巨大的拱形建筑，和居民区的建筑材料有点类似，像平地而起的白蚁巢穴，但更规整有序，有着非常标准的半圆弧度。
排着队进入，狭小的门背后，是一个巨大而开阔的空间，穹顶上有细小的缝隙作为换气的开口，没有别的装饰物，中空建筑的地面上有无数个大大小小、陨石坑一样星罗棋布的地坑。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食物香气，若不是在梦中梦中已经吃饱，江辰星又要被食欲冲击理智。
江辰星和王虫这些来得比较晚的，就负责用小推车把密封桶送到山下的繁殖地。
送“货”下山委实是不轻松的体力活，但听到繁殖地，江辰星顿时就有了精神。
毕竟王虫提起过，卡珊德拉很少离开繁殖地，只要靠近了繁殖地，就意味着靠近了卡珊德拉。
江辰星两人随着队列慢慢往前移动，无形的香气愈发浓烈，在最近的一处地坑里，他看到了十分眼熟的……流光溢彩的白色流体。
江辰星一愣，下意识开启洞察，他果然在那坑底看到了熟悉的情景——里面有一只比普通虫族更为庞大的虫尸。
不同于化工厂底部的蜜蜂，这次是一只体型稍小的蚂蚁，有着极细的腰肢和膨胀的腹腔，两对翅膀呈断裂状摆在身体两侧，头部异常的人脸同样紧闭双眸。
再往周围一看，数不清数量的巨大虫尸，正静默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地坑之下。
“这到底是什么？”江辰星压低声音问道。
眼前的场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本以为化工厂是人类在做非法实验，但没想到虫族里也有同样场景。
“哥哥不生我的气了？”
王虫又开始撩闲，见江辰星面露不耐，才老老实实回答道：“这是虫晶。”
“……虫晶？”
王虫低声解释道：“用来孵化抚育幼虫的、最宝贵的营养物质，是由死去的虫母演变而来。”
祂望着这个巨大空旷的拱形建筑，压低的声音仿佛叹息：“这个地方，也是母亲们的坟冢。”
存活的虫母，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一旦死去，就成为了哺育族群的养料。
王虫贴近江辰星，下巴搭在他肩上凑到耳边小声问道：“哥哥，你很惊讶吗？你们人类不是也很喜欢这些东西？”
“我当然很惊讶。”江辰星抖了抖肩膀，想把这变成人了还黏糊糊的寄生虫甩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人类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想起了那巨大的化工厂，和那间办公室中零落的“药品”。
很显然，在联邦和虫族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有一批疯狂的人类，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偷走了属于虫族的天然养料，在人类的领域里偷偷获利。
江辰星不确定市面上所有的精神力提升剂，或其他在化工厂办公室出现过的品类，是不是都和虫晶有关，也不确定自己第一次注射后直接晕倒的反应是不是个例。
如果真的有关，那么当时刚和虫母融合没多久并不太稳定的身体，因第一次接触虫晶受到刺激而突然晕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他忽然想起寇闻，寇闻这种不明成分的存在，是否和胆大包天的化工厂也有关联呢？
江辰星找不到答案，又听到王虫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低喃：“不过比起人类，还是虫族更需要这东西。”
“毕竟蜕皮期的幼虫总是很饿……”祂直起身，走到江辰星身边，笑着说道，“哥哥，营养缺失的话，也是会死掉哦。”
江辰星沉默看向王虫，这个顶着他的脸的虫族，对他展露着没有破绽的温柔笑容。
——蜕皮期？
江辰星轻轻皱眉。
他确实对自己容易饥饿有所疑惑，之前他认为是自己刚同虫母融合，身体陡然发生转变导致，食量增大也不过是为了度过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加上受伤的次数太多，恢复也需要能量。
但王虫别有深意的话语中，却透露着更确切的讯息——他可能是处在需要非常多的能量来保证蜕皮的时期，但是，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蜕皮？
如果顺利度过了蜕皮期之后呢，他会变成什么样？还能保持人类的形态吗？
王虫似乎很喜欢用意味不明的话透露巨量的信息，一定要江辰星抓着祂询问，祂才会解答，祂好像很乐意从江辰星平静的面孔上，找出一切可以看到的情绪波动。
否则，就像之前信息素引起的波折那样，祂明明可以提醒一句避免问题发生，但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江辰星陷入困境，然后再假惺惺地帮助遮掩。
说有恶意，没有直接要了江辰星的命；说没有恶意，又确实带来了困扰。
祂更像是在情绪的张驰弹压方面的高手，在一派冷冰冰的虫族中简直是独树一帜的古怪，祂蠢蠢欲动地试探着，观察江辰星对恶意的反应敏锐度。
——如果有一天，江辰星被拉低底线，变得迟钝，迟钝的把要命的危机当成日复一日的、无伤大雅的试探了呢？
江辰星心念转动，注视着面前这个长在自己身上、暂时无法去除的疾疴。
不过内心的思索再多，在现实也就转瞬的事。
他脸上显露恰到好处的疑惑，主动靠近了王虫，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蜕皮期？”
“对哦。”王虫笑着回答，“稀薄的信息素、无止境地感到饥饿，食欲，会超过求生成为最高级别的本能，这是蜕皮期幼虫的特征。虽然这个梦给了你成虫的躯壳，但也仅此而已，那只将虫并没有判断失误。”
祂微笑着看向江辰星：“哥哥，我和你一体，不会有谁比我更了解你。”
“原来是这样……”江辰星看着来来往往无数的工虫，看着这开阔空间中无数的地坑，抚上了自己平坦、却无形饱胀着的腹部。
他想起化工厂里玻璃地板下的卡珊德拉，想起入梦前，因为爆炸落入了坑洞的自己。
眼前的美味场景只轻飘飘地勾起了他些许的垂涎，梦中梦里那座巨大的肉山，和永远喝不完的椰浆，早就把他无底洞一般的饥饿填满。
真的只是梦中梦吗？
如果只是梦中梦，进食的体验和饱腹的愉悦，为什么还可以传递到梦里来？
他在吃的……到底是什么？
江辰星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他握成拳头，掩盖了这心绪不平静地表达。
但他还是没控制住，下意识舔了舔在梦中梦里撕咬过“肉”的牙齿，好像可以再次品尝到那美味一般。
为了防止被王虫察觉，他很快掩饰问道：“那我会怎么蜕皮呢？蜕皮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王虫回答，“人类和虫母的融合，我没有见过先例，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江辰星转头看向王虫。
洞察之下，王虫的情绪甚至带着象征愉悦的橙色调，不知是伪装了还是确实如此，白色的刻印正在呼应闪烁着。
曾经无比默契地配合着差点把卡珊德拉的王虫击杀，祂自然对江辰星的能力有所了解，此刻，祂主动握住了对方的手，好让江辰星能更轻松地加强刻印的存在。
王虫贴近了江辰星，像曾经盘亘在对方身体里那样，尽可能靠近着：“相信我吧哥哥，我的生死由你掌控，我永远站在你的立场，比起其他所有人，我才是最希望你能活着的那一个，不是吗？”
江辰星怔怔注视着王虫，好像被打动一般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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