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事情的落幕突然，结果意外，就在秦逸菲还在苦恼怎么才能说服父母同意转学，甚至私下悄悄物色起其它高中时，这件事就以洛向宁的转学而匆匆划下了句号。

        据说，是洛向宁的母亲闹来闹去没能闹到足够满意的结果，便认定学校低劣，不足以彰显洛家独苗的尊贵，将洛向宁送去了国外的私校。

        只是短短一周的事，但秦逸菲却觉得时间漫长到像是过了好久，当尘埃落定，危机终于解除，四人的学习小组重新在放学后集合，徐欣提议说，为了庆祝这个小团体侥幸地逃过一劫，他们今天就不要学习了，找个地方举杯庆祝一下吧。

        提议大家倒是都赞成，但是地点和方式却颇起了一番争议。

        方子旻提议到他的住处去，方便还可以顺道撸团宠，但陆定州却表示，既然是生存庆祝嘛，总要去点像样的地方，回大本营庆祝总是有那么些不够气氛。

        “但是……”秦逸菲为难着说，“我们穿着校服，能去的地方还是很有限的吧。”

        “是啊，不在家的话，连啤酒都喝不了，怎么庆祝？”方子旻跟上话。

        陆定州摸下巴的间隙，徐欣突然灵光一闪地朝天伸出一根手指来：“我们去唱卡拉ok！”

        “高中生能去？”秦逸菲茫然地问，这古老到她几乎没有参与过的娱乐活动也亏得徐欣能提得出来。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声色犬马的场合。”回答的是陆定州，“逸菲没去过吗？那正好去见识一下。”

        看一旁的徐欣跃跃欲试，秦逸菲只好硬着头皮忍着怯意地点头同意。

        方子旻悄悄地附了过来，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地说：“没事，你可以点儿歌，不会跑调。”

        若不是陆定州和徐欣在场，秦逸菲大概已经一转身就以僵尸扼卡住方子旻的脖子了——是了，除了运动，她还有一项非常不擅长的事情，便是唱歌，形容作“五音不全”毫不夸张，然而现在又怎么扫得了大家的兴呢？

        陆定州领着几人搭上地铁，在两站路远的地方下了车，那ktv店就在地铁口不远，因为还不到晚上，很是便宜，交过两小时的押金，一位女服务生就将他们带到了包厢里，笑着问他们是不是来庆生的，需不需要点些饮料。

        秦逸菲见店家从接待到服务的年轻人没有谁因为看见几个校服顾客而表现出惊讶，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坐定之后，徐欣熟稔地打开了点唱机，直接把麦克风递给方子旻：“来，你是劫后余生，侥幸逃生，肯定能否极泰来，你带头上。”

        方子旻接过，忍笑看向陆定州：“你是最近给徐欣补习成语了吗？”

        陆定州挥了挥手：“死马当活马医，你唱吧，难得的机会。”

        秦逸菲不知道陆定州这“难得的机会”指的是什么，但从陆定州轻描淡写地表示他也要转校那事她看出两个男生间的友情不浅，只是与她和徐欣成日一起说笑打闹的情谊似乎是不同的类别，就像现在，方子旻默默地开始点歌，他显然是明白话中意思的。

        难道跟自己有关么？

        她不觉屏住了呼吸——徐欣在旁边用手肘悄悄地捅了捅她，更让秦逸菲感到了一丝紧张。

        伴奏音乐响起时方子旻向秦逸菲看了过来，他朝她腼腆一笑：“很久没唱了，不好听不要笑我。”

        秦逸菲撇了撇嘴：“就要笑。”

        谁让你刚才笑我来着——这话她没有出口，随着方子旻歌声的扬起，她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一点别扭。

        并不熟悉的音乐，轻轻飘飘的，是属于少年的轻快节奏，mv的画面中，也果然是一些青涩未去的面孔，普通的校园，日常的街道，在方子旻那变声完全、通透低沉的歌声中，似乎诉说出了一些难以言表的心事：

        “当我学会对你牵挂/我知道了长大/也许并不是什么痴心/就是怕你哭泣没有人理……”

        秦逸菲学着徐欣的样子给方子旻拍手打拍，方子旻专注的样子，方子旻的歌声，以及他在唱着的那首歌，让她几乎完全地沉浸在了一个充满憧憬期待，但又莫名地带些悲伤的世界里，美好而又易碎的梦境，她听着歌词，想着，是呀，恋爱什么的，其实又有多明白？只是似乎开始知道什么叫“放不下”，什么叫牵挂，什么是想见你的笑，而怕你的泪……

        这或许是人的一种本能呢？

        歌声终了，伴奏还未完，方子旻将麦克风放下，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那个，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我想……就是，好好地跟你们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在我遇上那样的事时站在我这边，我……嗯……”

        见他词穷，陆定州叹了口气，冷不丁地猛拉过徐欣，把她扳成与自己正面相对，然后干脆利落地握起徐欣的手，捧在面前，郑重严肃地说：“徐欣，我喜欢你——如果你下次考试作文能不因为走题导致不及格的话，我对你的爱会更深一层。”

        徐欣顿时冷了脸，皮笑肉不笑地撇嘴：“陆定州，我也喜欢你，要是你再高一点，再帅一点，再白一点，嘴巴没那么毒的话——我愿意爱你。”

        “好的，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陆定州微笑着放下徐欣的手，转看向方子旻，“喂，给你示范过了，来吧。”

        方子旻还没来得及反应，秦逸菲已经脸红耳热，她没看方子旻，抢过台子上的麦克风，拿着遥控器随便选了首看着眼熟的歌，抢先说：“到我唱了。”

        随意选的也是一首校园情歌，但却跟方子旻选的风格迥异，唱的是青春的散场，分离的无奈，初恋的无果凋零，秦逸菲本来对这首歌就不熟，这样的歌词更让她有种啼笑皆非的郁闷，随意哼了几句，自己都知道调从太平洋跑去了大西洋，硬着头皮唱得额头都冒出了汗珠，就在这时候，她握着麦克风的手突然被方子旻都身后轻轻地环住。

        她一回头，方子旻的脸近在咫尺，微笑着，引着她的手，把麦克风拿到两人中间，秦逸菲一怔，方子旻说：“我们一起唱。”

        这一首略带悲伤的情歌，在方子旻的声音加入之后，竟然是多出了一份留恋的味道，秦逸菲哪里还能开得了口，简直就等于是在方子旻的怀抱中听他唱完了歌，在最后一句时，她听出了方子旻的声音有细微的发颤，他握着她的手也是——“青春散场，雨中再见，兴许明天能在阳光下重逢”，她心里也跟着一悸，不禁转头看向方子旻。

        两人的视线相对，都像是不知所措般地静止了下来，秦逸菲只觉得有一句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可是面对方子旻那双晶莹的双眼时，她的唇就像被施了封锁咒术一般，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刻骨铭心地领悟到，原来人的眼睛，真的是可以说话的。

        方子旻的眼睛就是，千言万语，震得她连心脏的跳动都有些不大正常，甚至连呼吸进身体的氧气都像是稀薄了起来。

        她还看出来他想开口，就跟自己一样，可是他那好看的、薄薄的嘴唇也还是闭着，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缝上了——

        直到徐欣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两位两位，ktv包房是按时间计费的，你俩是来唱歌哪，还是演默剧啊？”

        静默结界霎时间被打破，秦逸菲红着脸放下麦克风，转头看向徐欣，正想开口，徐欣却是直直地盯住了方子旻：“方子旻，是男人你倒别光是在那里傻笑啊，菲菲因为你莫名其妙地挨了一巴掌，可怜的小脸蛋肿了好几天，又担心你被不公平退学，连转学的准备都做好了——”

        陆定州从旁插了句：“我也做好了。”

        “没你什么事……一边去……”徐欣一掌推开陆定州，“方子旻，这些还不够吗？你还要菲菲怎么个表态？更别说她还帮你补习了这么久！你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欣伸出了食指，就差点到方子旻身上去了，方子旻动了动嘴唇，凝视着秦逸菲，真就被激得开了口：“菲菲，我——”

        秦逸菲的心咚咚直跳，鼓噪着耳膜，然而等了快十秒钟，方子旻整张脸都红成熟透的虾子，却还是没有第三个字。

        “方子旻，你喜欢秦逸菲吗？”陆定州的声音冷不丁地飘起，不带任何抑扬顿挫，颇有上天启示的意味。

        方子旻重重地点了点头。

        “要用说的，再来一次，方子旻，你喜欢谁？”

        秦逸菲从方子旻注视她的眼神中，看见的是饱含的温柔，怜惜，与小心翼翼，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是足够让所有人听见：“秦逸菲。我喜欢秦逸菲。菲菲，我喜欢你，不过你不用担心什么，我的意思是，即便我喜欢你，我跟你，还有我们，都跟以前一样，现在不用担心退学了，我还是希望能一起好好努力，然后……”

        “好了好了，叫你告白没叫你作升学动员。”陆定州叹气，打断了方子旻，朝还一言未发的秦逸菲扬了扬下巴，“你呢，秦逸菲同学？”

        秦逸菲看着方子旻，他紧张到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让她倏然一乐，噗嗤地笑了：“我？我喜欢爱因斯坦呀！”

        “菲菲……”

        “不过很可惜，他已经死了……虽然我觉得他的鬼魂也可以，但是鉴于目前还没人见到过他老人家的鬼魂……嗯，大概我只能单相思了……方子旻，你介不介意这点？”

        方子旻张了张嘴，随即也笑了。

        徐欣伸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知足吧，少年，至少活的男人里，没人跟你竞争了。”

        虽然这场告白有些猝不及防，场地跟氛围都颇为不同寻常，但秦逸菲却在这之后感到一身轻松，像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果然，牛顿经典物理的确定性不再适合……青春期了，得向着爱因斯坦和薛定谔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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