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无根浮萍

整个青莲山脉中充斥着啜泣声，青玄子执掌青莲宗数千年，其中的威望与恩情不可谓不重。如今辞世，众门人心中自是悲戚。
  高空中，诸位掌道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开始安排宗门中各项事宜。毕竟刚才剑一所发剑气威力极大，破除护宗大阵之时那反震之力伤到的弟子可不在少数，他们得去统筹全局！
  几人落回地面，只留青渊子一人静立空中，没有泪水，没有啜泣，却有无尽的悲伤笼罩着这个可怜的老人。
  其周身的气质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平日里那份洒脱率性缓缓消失，转而那凌厉沉重的气势越来越重了。师兄走了，再没有那个人站在最前方为他们挡下一切，得有新的人扛下他的重担！他再也做不了那个逍遥的剑脉掌道，青莲宗需要一位强大到足以震慑四方的宗主！
  嗡！嗡！嗡！
  青渊子胸膛中的剑心不断顺着血脉游走，那困住了他近千年的半神屏障在其冲击之下，竟是缓缓出现了些裂纹，若是再给他十数年时间，定可突破！
  此时他体内青玄子的灵魂本源蠢蠢欲动，若是此时将之全数吸收，恐怕可省下这十数年的苦功，更可将之修为推动着更进一步，使他真正在半神中站稳脚跟！
  可青渊子却是压下了躁动的剑心与本源，目光远眺，看向平原城，
  “得先把那孩子带回来……不知这次，他又失去了什么……”
  说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
  七日后，剑脉峰顶。
  青渊子面色有些沉重地看着面前静静躺着的少年，还有着旁边连同地皮一起带来的天元剑。
  “师尊，小师弟还没醒么？”这时，剑脉大长老自殿外走入，看着那如同睡着了一般的萧选，担忧地道。
  “这次比地脉裂谷那次还麻烦，”青渊子沉声道，“那次是剑心蒙尘，失去通明之感，而这次则是剑心破碎，虽被那玄奥的力量弥合完整，但其中的损伤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恢复！”
  “毕竟这次对这孩子的刺激太大了些，家乡被整个魔化，父母更是被操控着对自己动手，最后魂飞魄散在自己面前！唉，可怜的孩子……”
  剑脉大长老满是同情地看着萧选，良久后突然说道:“师尊，小师弟的心性会不会有些脆弱了？”
  “嗯？什么意思？”
  “弟子就是觉得日后修行路还长，别离更是人生的主调，师弟的剑心因外物已崩溃了两次，这样下去在日后的修行中，是不是不太好？”
  青渊子听完愣了愣，无奈地苦笑道:“你还真是练无情剑道的好苗子啊！舍剑之外，再无他物，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更不是适合所有人的！”
  “修道之法没有所谓的完美，只有最适合于自己的！有人天生凉薄，你不能逼他去悲春伤秋；有人至情至性，则更不能让他去斩情断欲！”
  “而萧选的琉璃剑心同他的心性，便决定了他不可能是无情之人！重情是他的本性，我们不能去强行改变，只能去选择最适合他的修道之法！”
  “再说，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此时才刚刚走出家人呵护陪伴，现在完全阴阳两隔，又怎能不影响心神？”
  “不过，可以对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作以锻炼，让他多去见识见识吧，多看看，或许就能看淡些。”
  “是，师尊教训得是……”大长老点头称是，突然反应过来，“师尊这是要让他出宗门历练？”
  “对啊，反正他现在也到行者境了。”青渊子道，“行者境不仅仅说得是在道源海中驭舟而行，还有修炼者去行走天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去亲自见见，体悟得自会更真切些，于修行有更大的好处，你又不是不懂。”
  “可……万一有人忌惮他的天赋，想要暗害他怎么办？”
  “那两个现在都在闭关，就算没闭关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么个小家伙。至于剩下的，有为师的灵识护体在，他大概都能应付。再说，他背后那位……一定有更多的安排！”青渊子解释道，“总要让他去经历些东西，一柄名剑不是养出来的，而是磨砺而出！”
  “也是……”大长老点头道，正欲退下，眉头却微微挑了下，青渊子也在此时霍然转身，他们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魂波动正在逐渐复苏！
  “师尊……我这是……在哪？”一道还有些虚弱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只见少年撑着身体坐起，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中的神光却已恢复了许多。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青渊子有些紧张地上前问道。
  “我没事，就是感觉有些脱力，”萧选摇摇头，眼神黯淡了下来，“就是林城主和苍枫师兄……”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中进入一片诡异的平静，直到青渊子开口道:“还有呢？就没别人了？”
  萧选有些疑惑，但还是接着道:“还有平原城中的百姓，当年我流浪时也颇为照顾我……”
  “停！”青渊子打断了他，道:“你是怎么认识林城主的，以及是怎么来到青莲宗的，跟为师好好讲讲！”

  “这……是！”萧选更加疑惑，但依旧是详细解释。而在他的讲述中，他们也看到了一个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萧选。
  少年是个孤儿，在平原城中吃百家饭长大，从小便喜欢修剑，被林幕城主看中天赋后收为弟子启蒙！
  后在青渊子游历大陆时认出了萧选的琉璃剑心与先天剑骨，便收入了青莲宗中修习剑道。
  ……
  “师尊，小师弟这次改动的记忆这么大？”大长老满是震惊地传音道。
  “我算是明白这次到底是怎么将那碎裂的剑心修复的了！”青渊子苦笑道，接着对有些惶恐的萧选道:“无事，师尊只是确定一下你的神魂记忆有没有受损！如今看来并未有什么大伤势，这下便回去好好恢复吧！”
  “是，师尊！”
  看着萧选出门，青渊子叹道:“这得是何等神鬼手段！竟能完全抹去一个人有关父母的全部记忆，并且将其记忆修改的如此合理，还能做到丝毫不伤神智！”
  “不过保住了这孩子的修剑之路……唉，我都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了！这次他恐怕损失的不止是记忆，应当还和上次一样有其所对应的情感！这对一个孩子也太残忍了，修炼之路比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结果已定，目前我们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它，只得日后多照看些那孩子了。”大长老道:“不过师尊，您现在也得闭关了吧？感觉您的气息波动有点剧烈，半神之境应当不远了吧？”
  “嗯，师兄所留的灵魂本源我已经压制不住了，正在同我慢慢融合，理当闭关去冲击，”青渊子苦笑道:“可现如今宗门中一堆杂事，小家伙又刚醒，我又如何去放心闭关？”
  “杂事有我们去处理，小家伙也有我们去照看。您现在应当立刻去闭关，不光为您自己，更是为宗门，”大长老正色道，“青莲宗，需要一位半神！”
  “这……好吧！我这就去闭关。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办了没？”
  “办了，您接任宗主之位，但青玄子师伯所在那一脉，永为主脉！”
  ……
  萧选在完全恢复后便欲加入处理本次事务的行列之中，可却在这时收到了宗门派他外出历练三年的通知。
  闻言，萧选虽有些惊讶在这时候竟还派自己出去，但也不算太奇怪。青莲宗本就有派行者境弟子外出历练的习惯，如今自己突破此境，倒也合理！
  那任务等级颇高，其上有自己师尊亲自加盖的玺印，萧选也不敢耽搁，在去看过还昏睡着休养伤势的慧明后，便离开了宗门。
  下山后，他先去了一趟平原城，打算祭拜一下死难的平原城民众。
  此时的平原城历经高阶强者大战已经完全灰飞烟灭，其中建筑点滴不存！那个大坑也已被青莲宗强者来人填平，平原城已变成了真正的平原，一马平川！
  萧选恭恭敬敬地跪拜后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平原，不知为何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心中被挖走了一大块一般。
  有些疑惑地晃晃脑袋，将杂念驱除出脑海，少年一身白衣，腰悬长剑，走入这广阔天地！
  远处的一条小河中，浮萍缓缓漂荡向远方。
  水中浮萍，无根无系。随波逐流，再无归处！
  （第二卷，浮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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