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吱呀——”一声轻响,轻盈的细小脚步声传到了余庆礼的耳朵里。
虽然他的身体刚刚恢复没多久,但听力的敏锐程度却没有丝毫下降,脑子转的却有些慢了。
只是依稀觉得这脚步声很耳熟,却始终想不起属于谁。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警觉起来了——任何都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尤其是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凶兽。
余庆礼原本微微向下塌陷的脊背一僵,很快地反应过来之后,表面上却强撑着摆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来,慢慢地放下了手。
只是那双往日里清冷自持的丹凤眼里还残留着浅淡的薄红。
薄红而已,这本该不是很明显的颜色,但放在余庆礼那张苍白的俊脸上却格外浓墨重彩。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人加快了脚步。
估计也就他一个短暂的愣神之间,那人就会走到他的床前了。
余庆礼根本不在乎是谁来看他——大概率是泠然——他快速地重新陷在了红木床的怀抱之中,雪色的蚕丝被一拉。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孤独的背影居然透露出了几分落寞。
这样一个委委屈屈的背影总是能让人无端想起了门派里面受了罚去面壁思过的小弟子。
这是余庆礼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他深知自己不该这样——当着自己大弟子的面耍小脾气,这叫什么事儿?
但是就算是铁人,也有受不住的一天吧?
所以不过是任性一回,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地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
余庆礼缓慢地合上了眼皮。
钝钝的痛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逐渐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之前……是不是对言汐汐太过严厉了些?
余庆礼后知后觉地想道。
他自幼就冷心冷性冷情,对于这些情啊、爱啊的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窍不通,可是在他好不容易开了窍——那人却好像已经和他阴阳两隔了,这要他如何不心痛?
轻轻的笑声响起,声音很轻很轻,几乎像一声梦呓。
余庆礼失了魂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任由原本老老实实覆盖在前胸处的蚕丝被滑落,却迟迟不敢转头确认。
他很怕这是他的错觉。
真的,很害怕。
老一辈的人都说,希望越大,失望就有多大。
余庆礼一开始是最最不赞同这种说话的,但他的师尊也不反驳他,只是慈祥地笑着告诉他,“有朝一日,你会体会到的。”
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余庆礼当初还不置可否,面上摆出“徒儿受教”的模样,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因为这都是靠自己争取的,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想要的东西总归会变成自己的。
事实证明,他那个时候还是太年轻了。
原来这世间的大多数,都不是可以人为控制的。
蓦地,余庆礼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确实承载着他太多太多的希望,但他现在已经不太具备承受失望的能力了。
“师尊……你醒了啊。”
余庆礼猛地转过身来,一双无所适从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已经垂落至腰间的蚕丝被,骨节都开始泛白,可见其用力之大。
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自从年龄上了两位数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泪意涌现——余庆礼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在发着酸。
言汐汐眨了眨眼,那双余庆礼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青棕色杏仁眼里盈满了笑意。
唇角微微向上勾起,粉嫩的樱桃唇水光潋滟。
“师尊你醒来了啊。”
她重复了一遍。
“……嗯。”余庆礼的喉结滚动,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吐露出一个浅淡的、单薄的鼻音。
青棕色的杏仁眼对上余庆礼那双略带血色的丹凤眼,曾经的天真烂漫好像被掩藏在了内心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温婉与柔和。
余庆礼微微一愣。
是她,好像又不是她。
恍惚之间想起了系统004的存在,余庆礼在心中呼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末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当初系统004附身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就说了,它是有时效的。
现在看来,他昏迷过去的时间可不止几个时辰,估摸着也有个两三天了。
以至于系统004走了,他都不知道。
想起系统004,余庆礼还有些不舍……
当初在让他开窍的这条路上,系统004或多或少地帮了他,他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它道谢,两人就这么分别了。
“……师尊。”
等了几秒都没有等到回应,言汐汐只好又叫了一声。
声音温温柔柔的,仔细咂摸的话,还能品味出期间细微的无奈。
余庆礼刚从大悲大喜之中脱离出来,一时之间,脑袋还是有些木。
他愣愣地道,“……嗯。”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偌大的、低调的、奢华的木屋弥漫着浅淡的清香。
余庆礼掀起眼皮——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花神大人。”他淡声道。
如意千瓣莲就是花神的原身,这在四海之内并不是一个秘密。
余庆礼没有剥丝抽茧,但有些事情,只要一旦有一个细小的苗头冒了出来,就如同阳春三月里疯长的野草一般,了无边际的,完全止不住。
是以,他这句话,用的是陈述语气。
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在里面。
言汐汐闻言,弯起眉眼、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曾经的天真烂漫却不复存在。
余庆礼的心,又开始钝钝的疼了。
而言汐汐只感觉很新奇。
虽然说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感觉很新奇。
但这次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另一种记忆在她的脑海之中游荡。
在那缕记忆之中,她是矜贵优雅的万花之首,自持冷淡的花神。
为了积攒神品、收集信仰才勉为其难地收了一个弟子。
平日里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散养着,可她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时兴起之下收的小弟子,给她捅了大篓子。
好在,闲散花神她已经当腻了,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多年之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地就从这个位置脱身。
——简单来说,仙魔大战的陨落,不过就是她的一场金蚕脱壳的计策。
说不上有多高明,但确实很有用。
但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她那个缺心眼儿的徒弟居然想要复活她!!
她才不要回去呢!
天界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罢了,内里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
所以,当余庆礼叫出那声“花神大人”的时候,言汐汐面不改色地否定了。
她再怎么说,都是后来穿越过来的,之前的纠葛,都与她没有关系。
先花神是不是她,都和她没有关系。
虽然这样想很不负责任,但是言汐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她只是想当余庆礼单纯可爱的小徒弟罢了。
“我才不是什么花神大人呢!”她嘟起嘴巴发出一声娇嗔,双手插在自己细腰上,之前的温婉、之前的稳重,全都不见了踪影。
——天知道,她只是想和余庆礼开个玩笑而已!
她可不想玩脱。
什么劳什子花神,她才不想当呢。
“嗯。”余庆礼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垂着脑袋。
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因为言汐汐的转变开始放晴,抿的紧紧的嘴角也开始放松,甚至还有向上扬起的趋势。
“师尊,你就只会说‘嗯’了吗?”言汐汐故意眨了眨自己的那双青棕色杏仁眼,状似不解地问道。
余庆礼抬头,半边眉毛向上扬了扬,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道,“你还想我说些什么?”
因为心情变好,整个人都明朗起来,刚刚明显的病态感都削弱了不少,只是脸色微白,看上去有些虚弱而已。
他顿了顿,故意问道,“想让我问你为什么就是那朵千瓣莲花?”
“唔……”一听这话,言汐汐的气焰瞬间就消了下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散落在胸前的碎发,扭捏道,“人家也不是很清楚呢……”
余庆礼的嘴角好像自从言汐汐进来之后就没有下去过。
其实他隐隐猜到了言汐汐的真实身份。
但不管她到底是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只要言汐汐是言汐汐,她还是她,就倒也没有什么所谓。
不是么?
因为她一直都是她。
不曾变过。
两人相视而笑,言汐汐慢慢踱步过去。
明明就这两步路,她却走了很久。
余庆礼都忍不住蹙起眉头,催促道,“快过来。”
言汐汐抿唇笑了一下。
她不知道待会儿要发生些什么,但又好像知道一点点,总之——她觉得自己羞赧极了,特别不好意思。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就好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隐蔽秘密忽然就被公之于众了一样。
——虽然现在只有余庆礼一个人知道。
但是现在,余庆礼就相当于她的小世界的。
那这和被公之于众有什么不同呢?
言汐汐觉得自己的脸颊好烫。
现在一定是红色的。
她抿着嘴角垂下眼睑,慢慢吞吞地朝着余庆礼的方向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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