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于刺客
这已经自贴出招募文榜之后，揭榜入太子府的第七批人了。
府内的侍卫婢子已坦然的接受自己被安排的各种古怪身份和职位，如签到处的签到员、收发处的收发员、文试场上的答疑官等。
揭榜者都是来谋求太子府“反刺客联盟盟主”一职的。
至于该职位奇怪名字，皆因一个月前太子殿下遭遇江湖刺客暗杀险些丧命而起。
如今太子伤好，便筹谋出“同类相残”的杀招，欲招揽一批江湖能人异士成立反刺客联盟组织。
不过思及江湖与庙堂两者已百年未有交际，故而决定先抛出一个盟主之位，试试水深。
“柒号过来签名儿。”签到员手抵着被分隔好行列的表格，“签完去假山那的收发处领取号码牌。”
西侧的小朱门不见有人进来，签到员叹了口气，这种非得三请四喊才能出来的情况他遇到了不下数十次，已然熟练掌握了应对技巧，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高喊：“柒号在不在？叫号三次不出，揭榜作废啊。”
“柒号一次！”
“柒号二次！”
“咳咳咳！”门外传来一阵闷咳声，随后一双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扣住门沿。
“柒……”签到员拖着长调喊了两次还不见人出现，正要开口喊第三声，抬眼间门口就站着个身穿玄青袍的男人，口中剩下的话音被迫吞回腹中，他阿捧着笑脸问道，“这位好汉可是柒号？”
他们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太子殿下说了，江湖人士比较兴称呼“好汉”，要是喊成“公子”会挨打。
“嗯。”男人扶着门沿喘息了片刻，才抬腿迈步进了门，刚走至桌案前，抬手掩唇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好汉可是身体不适？是否需要郎中？若好汉需要，太子府竭诚为您服务。”
太子殿下说了，求才纳贤，招揽能人异士，就要从根本处下手。
何谓根本处？就是需求。看他们的需求。
签到员小十三向来机警，看着眼前这个一步三咳的孱弱男人，立刻明了了他的需求——求医问药，郎中是也！
“咳咳咳……”宋乾深吸了口气终是止住了咳，目光掠过那个脑袋上顶着“签到员”三字的人，缓了缓用极致平淡的语气回了句，“不必了。”
签到员瞄着他面色苍白脸和额角冒着的虚汗，舌头不听使唤的打了个结：“请，请上前签名，随后去假山处领取号码牌。”
宋乾颔首，垂眸看着桌案上类似账目册的签到纸。
纸张上姓名一栏目前只有一处是空着的——宋钱。
·
从西门进，经前院假山嶙峋处取号码牌，而后会有侍者引路，穿长廊，过九曲十三绕，转月门，走约一公里就到文试的应考点了。
此处临着一方小池，七张桌子两两向对，落单的那张桌则正对着一张黄花梨木的玫瑰椅。
“好汉，”侍者候在宋乾身边给他讲解考场注意事项，“手中号码牌与桌子左上角的数字相对应的，就是您的座位。”
号码牌是块掌心大小的圆木，正面刻着“柒”的数字编号，背面则是一张雕刻粗陋简洁的人脸。
宋乾半倚在池边，手指夹着圆木牌子上下翻转着，懒懒抬起眼皮，开口问道：“背面刻得是谁？”
“刺客。”
“刺客？”他那平缓的语调有了些波澜。
“太子殿下月前被人暗算，却一直未能捉到凶匪，这才设立了反刺客联盟。”侍者解释道。
他朝他代凡皇室宗嗣遇难遇刺皆按下不彰，已存皇室颜面，唯独大齐这位储君遇刺遭算之事不仅嚷得天下皆知，还大肆招揽江湖人士，想要仿着江湖武林盟主，自建个反刺客联盟，设立盟主之位。
这颇为无厘头的举动引起多方势力的注意，毅然打破了作壁上观的念头，纷纷派人前往京都以作试探。
是以齐国一十七年十月，京都涌入无数江湖子弟，纷纷投太子门下。
至少表象如此。
“刺客狡诈多变，好在太子殿下记下了凶匪的面部特征。”那侍者顿了顿，以手指着背面的刻像，愤然道，“这号码牌后面刻得就是那暗算殿下却一直未被逮捕的凶匪！”
“咳咳咳……”宋乾把玩号码牌的手一滞，突然俯身咳了起来，病态白的面上染了一层彤色，“咳咳咳……”
“好汉，你这是怎么了？”侍者见人咳得心肺具裂，甚是痛苦，就有些慌乱，“要不要给你请个郎中？”
“不用了，咳咳。”宋乾抬手掩唇又咳了两声，“热茶。”
“好汉，”侍者面露难色，“这得等上一段时间。”
太子府倒不至于缺热茶热水，可室外设置的应考点哪来的热水热茶？
这得通传后厨，开炉现烧。
再说，江湖人士大都身体魁梧、体态康健，今日突然来一位病弱的，实在出乎意料。
只想着病人要郎中，倒忘了热茶可润嗓止咳。
宋乾阖眼，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劳烦了。”
说着略显勉强的撑着池沿起身走到空置的案几前，以指腹拂过桌面，见指腹未染尘才撩袍坐下。
其正对面正好是那张黄花梨木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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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福背手从假山后面穿行而过，脚在卵石铺就的地上跺了两下，意外发现鞋底的质量尚佳，踩在石路上不硌脚，心中喜悦，脸上便有了笑意，可这笑还未上眉梢就听远处传来一阵爆喝：“居然是女子！”
“还穿着男装？尔等可知大齐女子最重闺阁之礼，太子府上怎能容你等荒唐行径？”
生在齐国当女子实在难，需熟读《女戒》，严尊三从四德。且不可抛头不可露面，即便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娃，上街行走都要以帷帽遮面。
在齐国唯有低贱的妓子才会抛头露面，沿街揽客。
虽是如此，江湖侠士对此却是嗤之以鼻，江湖是以实力论高低的地方，武力巅峰者中亦有女子。
对于女扮男装这种事更是见怪不怪，因大家明白世道之下男子身份较之为女子会方便许多，借男子之身行事可理解。
故而在大齐，江湖与庙堂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割裂之感。
言福抬手蹭了下眉角：“谁安插进来的？”
六顺：“户部侍郎。”
“第几个了？”
“应是第八个了。”
“户部天天叫嚷着穷，没钱。怎么往太子府塞起人来，黄金白银花得就那么爽快呢！”言福唇角向下一弯显然是不高兴了。
六顺比她高，回话的时候要躬身低头：“俗话说，小钱可出，大钱没有。”
“我算是明白了，这大齐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富有，唯独我这个太子是穷的。”
言福眼含热泪，不由得想起这瞧着富丽堂皇的太子府，实际上除了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外，银钱加起来不足十两。
她叹气：“三天七批竟安插了八个人进来，着实猖狂。”
太子的动向牵动着朝局。自原身遭遇刺杀至言福到来的这一个月，她以伤重为由谢绝了各类登门拜访，并将太子遇刺一事闹得举国皆知。这招反其道而行之，让躲在暗处的人摸不清太子的真实意图，不再轻举妄动，才为言福搏来了一个月的休养时间。
可时局也只是表面上的海不扬波，实际各方势力都想探查太子府的实际情况，但却差个契机。
三日前契机来了。
以首辅岩崇为首的内阁六人联名上奏，请求皇上敲定下派浙州的官员名单以及商讨浙州数十万灾民无粮无衣如何过冬事宜的议案。
皇帝愉快的在前一条拟定的名单上红笔朱批“照准”二字，可在后一条上却有所迟疑，他拧着眉，搁下笔：“这事朕得和太子商议商议。”
然后让内阁拟旨，司礼监陈公公传旨。
气虚体弱的言福跪在地板上听完了几百字文言文，明白了个大概：浙州灾情刻不容缓，但国库没钱，两仓粮食暂不能动，怎么办？急，下次早朝给答复！朕的好大儿！
于是风不平浪也就不静了。
言福不得不把招募培养新的幕僚这件事匆忙提上日程，但这事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以免伤到旧臣的心，人家转身投入敌对阵营给她来记空手抓心，这就淦了！
她只得继续拿“刺客”做文章，假模假样弄了个“反刺客联盟”，并只征召盟主一名，管理盟内事务。
这一操作又给各方势力整懵了，但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是个进入太子府的好机会。
这人头一波波的送，送得言福抹着泪觉得大齐上下官员几千名，原来穷得只有她这个太子。
尚未适应的那段时间，她恨不能抱着便宜皇帝老爹的腿哀嚎：“爹，下次别送吃的了，咱折现行不？你儿子缺钱啊！”
因圣旨来得突然，言福不得不一边用【名言】学习机的buff维持着原主狠辣冷情的人设不崩以作震慑，一边着手卸磨杀驴将原身身边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精边缘化。
言·心狠手辣·福（双手合十）：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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