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锋
陌生男人做了一个姿态优雅的起手式,放浪不羁的气质迅速沉淀成令人心折的从容贵气。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于是,孟愿宁说:“请恕我拒绝您的邀请。”
男人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夕阳的光线仿佛拥有魔法,被这魔法加持下的脸庞把本就惊人的美丽推向摄人心魂的惊心动魄。
当这样的男人露出一点委屈、不解的神情时,恐怕很难有人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但孟愿宁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良久,男人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懒懒散散的样子。
他随意抓散了头发,阳光从发丝间倾泻,争先恐后地为它们镀金加彩。
“嗯……好吧。说实话,我有点惊讶,一般使出这个必杀决招的时候,还有没人能拒绝我的任何要求。”男人看起来有点不满,完美的眉毛泄露出一丝失落。
“于是我成功地引起了你的注意?”孟愿宁开玩笑地说。
“对,对!”男人哈哈大笑,“好了,小姐,作为拒绝的补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吗?”
“如果我愿意把和我共舞的资格卖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抢破头。”他夸耀似的补充了一句。
孟愿宁侧头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想必您应该知道,您现在的位置不是等闲之辈可以随便闲逛的——前院虽然人声鼎沸,但这里始终就我们两个人。所以,您应当是我爷爷的某位好友家的后辈。”
“今天是我的生日宴,来访的宾客必须穿着正装,您虽然也穿了价值不菲的西装皮鞋,但穿法却相当……不羁,发型也丝毫不符合晚宴的要求,可见并没有用心打理过。”尽管这样也非常帅。
“综上所述,我可以猜测,您大概本来不想出席这次活动,却迫于某些长辈压力所以不得不前来赴宴。像您这样随性不受拘束的人物,却向我这个麻烦的缘由主动发起邀请,岂不是很不合情理?”
男人一手支起下巴,曲起修长的指节,慢慢敲打。
“但还有一种很合理的解释,”男人说,“我对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一见钟情,想像那些影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一样,和您一舞定终身。”
“确实。只是,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荷尔蒙上头的爱情,”孟愿宁微笑,“再说了,随意毁坏别人家里的花草树木,实在很没礼貌。”她指了指男人左手提的紫色花束。
空气静默了。
晚霞极盛转衰,夜晚的阴影逐渐侵袭大地,光明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边。
男人微笑地看着她:“有趣,有趣。一个愿意忍受不合脚的鞋子的女孩,没想到居然敢说出这番话。”
孟愿宁悚然一惊。
她抬头紧紧盯住男人的眼睛。
那双在阳光下绚丽温柔犹如琥珀宝石的眼睛逐渐显露出真正的颜色,更接近墨绿,像静水凝滞的深渊。
安抚住砰砰作响的心脏,她故作镇静地玩笑道:“没办法,为美丽做出的必要牺牲。”
男人仰头大笑,手里的花束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簌簌作响,紫色的花瓣不堪重负地洒落。
“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他怎么没早告诉我,孟家的二小姐竟然这么可爱!”
孟愿宁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别怕啊,孟小姐,我可不打算在孟老头的地盘上做什么小动作,今天恰好碰到你,真的只是路过……而已。”男人含笑看着她。
孟愿宁恨不得天降王瑾救自己于水火中,远离这个发疯的神经病。
“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哦?”
“怎么会呢,您说笑了。”孟愿宁假笑。
“骂我也没关系,多想想我更好~”
“……”
冷静、冷静,正常人是说不过神经病的。
男人弯弯嘴角,忽然抵唇微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毕竟时间紧张……“
“灰姑娘也该去换上水晶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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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惊弦,我看叫温惊吓还差不多。”孟愿宁腹诽。
那个神经病气息比美貌还要浓墨重彩的男人,只抛下一句迟来的自我介绍就自顾自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好心”地帮她指了路。
时间确实紧张。现在天空中只有最西边还残留着一抹淡色云影,繁星悄然从夜幕中显露真容。
孟愿宁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他发现明显的破绽。
“温……他是温家的人……”
孟愿宁一边匆匆赶路,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王瑾给自己恶补过的家族常识。
“温家,温伯伯,近年以做金融生意为主,家里子嗣不多……但出了一个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温惊弦。”
“他就是那个温惊弦?”
王瑾对他用了一个很模糊的形容,“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现在看来,这形容其实很贴切……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格方面。
孟愿宁回到摘星苑的时候,王瑾恰好也取回了礼服。
“小姐,时间紧迫,我们快开始吧。”
“嗯,好。”
孟愿宁坐下来等待更衣。
不知为何,她对“可能会露出破绽”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在离开之后,反而感到了一种暂时松脱桎梏似的舒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生活环境的剧变,对身份的疑惑,对未来的忧虑,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插入画上一个暂停键。
这就是任性一把的好处么……她自嘲地心想。
忽然,脑海中滑过一点紫色的影子。
“瑾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您说。”王瑾有条不紊地从特制防尘套中取出一件珍贝晕色的长款礼服,不忘回应孟愿宁的提问。
“紫色、五角星状的小花,我记得常见有桔梗对吗?”
“是这样的。”
“那,孟府里有种这种花吗?”
王瑾停下来,略带思索地想了想,“据我所见,应该是没有。”
孟愿宁一滞。
懒散到随便套上西装连领带都不打就上门出席宴会,却特地不知道从哪采了一束花?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不要再想了,那种一看就不正常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只是,既然是温伯伯家的子弟,又出席了今天的宴会,等会多半还是会被爷爷领着见到他。
希望不要出现意外,孟愿宁心想。和他多待一秒都是对心脏的巨大考验。
“小姐?小姐?”
“嗯?啊,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孟愿宁抱歉地看向王瑾。
不过……
“呃,这件裙子比那件样品看起来还要夸张……一点点。”
她指的是自己的晚礼服。
不夸张的说,layne绝对在这条裙子上用了超过十米的布料!
珍珠色的缎子在灯光下晕染出柔和细腻的花纹,贝母色的渐变在裙摆的每一个弧度上呈现得淋漓尽致,下摆层层叠叠地拱出自然优美的弧度。无需闪耀的宝石点缀,它本身的剪裁已经臻至完美。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品!”layne自豪地抚摸着自己的杰作,犹如抚摸爱人的肌肤。
此刻,这个出生在意大利、去过巴黎学习、给各路大牌明星设计过标志性造型的男人,脸上洋溢着喜悦而神圣的光辉。
“这样的杰作,只有遇上合适的人才能发挥出它崇高的价值!实不相瞒,宁小姐,”layne老师一脸真诚地看着孟愿宁,“我当初一口答应做你的私人造型师,就是想让这条我的至高杰作穿到你的身上!你就是最适合它的那个人!”
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自己的目的真的不要紧吗?!
孟愿宁保持住完美的微笑,“恭喜,layne老师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而我的脊椎就惨了。
她敢打赌,从裙摆布料的厚实程度看,整条裙子少说也有五公斤。
王瑾举着裙子笑道:“我也赞同layne老师的眼光,它是最适合您的。请放心,主宴结束后我会带您换回轻便的裙装,请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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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裙子试着走动起来的那一刻,孟愿宁深吸一口气。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选了双低跟鞋,浑身上下也没有做太多其他装饰。
“已经很完美了!”layne一脸满足和赞叹,“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有了这条裙子根本不需要再穿什么金银珠宝,它简直能当成您登基的礼服!”他手舞足蹈地说。
连王瑾都严肃而赞同地点点头。
“……我相信您的品味。”孟愿宁只能报以微笑。至少它的重量与美丽一样相称。
因为孟府内部占地甚广,所以家中也常备有代步轿车,以便接送偶尔登门的贵客。
这种奢侈的服务平时孟愿宁很少用得到,但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步行了。
layne表示自己要留下来给孟愿宁的便装造型做最后的调整,拉着王瑾一块整理那几项配饰,孟愿宁只得自己先行出发去和孟夙安会和。
孟愿宁请女仆在后面帮她托着裙摆,以免碰到地面弄脏,等两个人走出摘星苑,时间已经将近七点。
“辛苦啦,朱果,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孟愿宁终于能腾出手擦擦额上的汗。
圆脸的小姑娘朱果仍不放心,“这裙子这么麻烦,您一个人能行吗?”
“等下张叔就开车到了,不费多少事的。”
“那,好吧,您千万注意别着凉,有事就叫我。”
说完,朱果也离开了。
呼。
吹在微凉的夜风中,孟愿宁发现,自己越来越向往独处的时刻。
如今到了孟府,成了孟家二小姐,生活自然不用再发愁;亲人她有慈祥的爷爷、优秀的姐姐,身边陪伴着体贴的瑾姐和夸张搞笑的layne老师……为什么还会觉得孤独不安?
灰姑娘幸福只存在于童话,这个美梦是否也在等待,伺机张开獠牙,将她吞噬?
车到了。
轿车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她面前稳稳停下。
司机下车,孟愿宁笑着说:“好久不见,张叔的车技还是一样好。”
“哦,是吗,你试过?”
充满调笑意味的话,被这样的声带演绎出来,犹如夜色下的大提琴独奏一般悠扬动人。
“是你?”孟愿宁立刻反应过来了。
“自然是我。”
温惊弦推门下车,半倚着车门打量她,“裙子设计得不错,非常衬你。宁小姐,今天的你比月桂女神还要圣洁美丽。”
峻眉星目的男人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感谢您的夸奖,”孟愿宁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您愿意帮我托一下裙子方便上车就更好了。”
温惊弦挑眉:“荣幸之至。”
他脚步喜悦轻快地走过来。
……
“美丽果然是需要代价的。”他一脸沉痛地对孟愿宁说。
孟愿宁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在温惊弦学习能力不错,很快就弄懂了这条裙子的构造,妥妥帖帖地把孟愿宁安置到轿车后座。
“这个时间,想必宁小姐是要去找孟老头,呃,要去和孟伯父会和?”温惊弦说。
“我们约好七点半前见面。”孟愿宁假装没听见他的口误。
“没问题,时间充足,请相信我的车技。”温惊弦自信一笑。
“所以,既然时间充足,温少爷是打算和我聊点什么呢?想必您的时间一定非常宝贵。”
“我的时间再宝贵,能有孟家老爷看得像眼珠子一样的宁小姐宝贵?”轿车平稳发动,温惊弦含笑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您又说笑了。”孟愿宁谨慎地回答。
“好吧,那就和你说实话。”
温惊弦忽然回过身,一手搭到靠背上,严肃地说:
“其实孟家的主宅地下已经被fbi埋了一百吨易燃易爆品,今晚等你的生日会一开场就会引爆。我提前得知了消息,不忍宁小姐就此香消玉殒,特意悄悄溜出前院会场,偷了辆车来带你逃出生天。”
温惊弦脸上带笑的时候,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慵懒范,整体感觉更像随意留情的公子哥,孟愿宁对此不太感冒。
但当他敛笑严肃的时候,带点异国味道的高鼻深目,忽然被赋予了某些阴暗的特质。
孟愿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温惊弦,请你好好开车!”她终于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温惊弦大笑起来,回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孟愿宁几乎恼羞成怒的眼神。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但现在是路况不佳的晚上!请问您真的考取过机动车的驾驶资格证吗?!”孟愿宁的小脸气得涨红。
“我有飞机的架势资格证,汽车总比那玩意简单。”温惊弦无所谓地耸耸肩。
孟愿宁……孟愿宁无话可说。
“不过,刚刚也不全是开玩笑。”
他忽然放低了声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孟家常年休养在外的二小姐,他是这么对外解释的。”
“‘休养在外’这个词用得很巧妙。因为众所周知,孟家三少爷的夫人确实在孟夙安之后又怀过一个孩子,只是生产时出了点意外,孩子没能保住。”
“不过假如说当年孩子并没有死,而是体弱多病、八字过轻,需得送到别处养大才能保平安,以孟老爷这广为人知的老派作风也不是说不通。只是——”
“我猜孟小姐本人,并不相信这番说词,对不对?”
温惊弦透过车载反光镜直直地盯着孟愿宁的眼睛。
这一次,孟愿宁回避了。
贝母般珍贵美丽的裙摆,被她抓出难看的折痕。
花瓣般柔嫩的嘴唇,被她咬得几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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