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积雪还在下落,屋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大街小巷无人造访的地方,积雪都将近有膝盖那么高。
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楼北望心头火热,等到马车到了宫城,他迫不及待就跳下来,还很是慷慨的给了马车夫赏金。
马车夫有点惶恐,他知道这是廷尉府的大人,不敢贪便宜:“大人,租马车用不着这么多钱。”
“多出来的那些是你的赏金,冬至出来做活不容易,你收着吧。”
楼北望心情很好,以至于对着头次碰面的马车夫也能散发善意。
“多谢大人,您好人定然有好报的。”马车夫连连道谢。
楼北望唇角翘起,他确实有好报。
小半个时辰后,在书房写字的燕宁听到宫人来通报,说楼北望在外面等她,她很是惊讶:昨天不是才见过面吗?这才过去多久,楼北望就来了。还是说对方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急着见她?
她本打算备车去城门口,结果出了月室殿,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室殿门口。
楼北望作为廷尉,有随意进出宫城的腰牌,后妃们的居所不能随意进出,但是进入宫城,觐见皇帝和来皇子居所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很显然,楼北望根本就等不及让其他人传话,两条长腿在宫人们用粗盐清理出来的道路上走得飞快,燕宁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人也到了。
“阿兄怎么不叫人先通传一声,我自会坐马车去见你。”
这么冷的天,在暖和的地方待着多好。
楼北望抿抿唇:“我走过来不觉得冷。”
燕宁也不会在屋檐下招待客人:“既然来了,那就请阿兄进来再说。”
在她的地盘,倒不用像先前那样担心隔墙有耳。
宫里耗费炭火总量很高,不过皇帝、皇后的居所,还有未成年皇子所在的月室殿,都铺设有暖道。
这种暖道不像后世暖气那么厉害,但是室内温度也能比外头高个十几度。
今年燕宁有钱了,炭火屯的多,屋子里的温度都比往年要更高一些。
反正楼北望一踏进来,就感觉身上热气腾腾的,再看燕宁,衣服都比昨日穿的薄一些。
他微微侧过脸,不敢细看,等着被接待坐下来,便低头瞅着茶杯瞧。
为了招待贵客,燕宁示意宫人把茶具都备好,她亲自为楼北望斟茶。
楼北望是个粗人,毕竟他的父亲是武将,八岁前在边疆这种蛮荒之地生活,被带到京城之后,被那个书香门第出生的楼夫人百般嫌弃,各种鄙夷,所以楼北望内心是很厌恶酸儒文人那一套的。
他能够和杨美人母子两关系好,是因为杨美人就不像那些喜欢弯弯绕绕的贵族,是一眼看得见的清澈。
不过现在看来,杨美人也没有楼北望想的那么单纯,纯粹是孩童时的滤镜,再加上关系好,就觉得对方好。
就像他不喜欢文人墨客的做派,这会儿却很是能欣赏起燕宁的茶道。
看茶道,看的不只是茶杯,茶具和流水,也是看倒茶的手。
燕宁不像一般女子的手那么娇小,甚至柔若无骨,她的手尽管也很白皙,但是修长且骨节分明,而且动作的时候行云流水,每一步都拿捏的很稳。
可能是看多了楼明珠那种的大家闺秀或者是娇滴滴的女子,所以他才从来没怀疑过燕宁的女子身份。
实际上眼瞎的也不只是他一个,这么多年来,宫里伺候的下人,太学的夫子,后宫的嫔妃,顺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不是从来没发现过什么异常嘛。
仔细想想,其实很多普通女子和男子之间差异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大多都是靠后天环境影响。
燕宁没让人怀疑过她的性别,一个是先天有优势,本身就个子高,五官棱角有英气,毕竟有些女子生得太娇柔,做男儿打扮也藏不住。另外一方面,也可能是杨美人教得好。
“天冷,喝些热茶。”那只秀美如玉的手把茶水推到他面前来。
楼北望还是没敢抬头,只暗戳戳的想:一般男子的变声期都很难听,活像鸭子叫,燕宁的变声器就是稍微低沉了一些,声音也很好听。
燕宁说:“阿兄急匆匆来找我,怎么一直不抬头,难道一日不见,我突然长得很吓人吗?”
楼北望便猛地抬头:“当然没有,小五你一直长得很好看。”
可能是因为好兄弟滤镜,在楼北望心里,几个皇子当中,燕宁是长得最好看的。至于公主,楼北望。本上不和其他公主打交道,他根本不会去记别人长得好不好看。
燕宁忍俊不禁道:“我现在知道了,说吧,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楼北望喝了一杯茶水,感觉口齿留香,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我今天来的时候没有喝酒。”
燕宁“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白天,我很清醒,没有头脑发热,不是一时冲动。”
楼北望说:“我昨天想了很多遍,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太多好纠结的,你说了,希望过个好年,然后,冬至也是很好的日子,冬至有七天假,我希望你接下来五天的假期都能有好心情。”
其实楼北望来不来,她冬至的心情都挺好的,大雪如期而至,煤炭价格一天一个价,再过一些天,她就会将煤炭陆陆续续的出手,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不过燕宁还是看向楼北望,一双含情目专注的对上后者的脸,把那张本就不算白皙的俊脸看得发红发赤,耳朵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
燕宁抛出引子:“阿兄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所以你今天来是要给我确切的好消息的吗?”
楼北望刚刚像是把台词都一鼓作气说完了,这会儿直接卡壳,只好拼命的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其实看他反应,燕宁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对方积极表态,她也很高兴:“阿兄今日能来,我很欢喜。”
不过有些话她要说在前头:“阿兄若是想要孩子,需得再等些岁月。”
楼北望连声说:“不着急,不着急,不着急!”
男子二十才及冠,若是为事业拼搏,二十七八岁才成亲生子的也并非没有。
再说了,他觉得小五还算是个孩子呢,虽说女子十五便可嫁人生子,但是楼北望真没想这么远。
“很好,那阿兄在此事上与我达成一致。”
燕宁同他说起正经事:“今年冬日严寒,京郊会有不少流民,到时候城里可能会乱起来,阿兄还要多上些心……”
楼北望心中有几分失落,两个人达成了合作共识,但是好像和没达成也没什么差别,他千辛万苦赶来,燕宁同他谈的还是公事。
当然,公事也很重要,毕竟他们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他要打起精神,同燕宁讨论起细节。
燕宁没留他太久,只请他用了一顿饭。
不过离开的时候,燕宁突然从脖子上解下一枚木质护身符:“这是我阿娘小时候给我亲手雕刻的护身符,去寺庙里请琴云大师开过光的,我一直贴身佩戴。在明面上,我不能给阿兄名分,但是口说无凭,就拿这护身符当信物吧。”
她把掌心的小木牌递过去,楼北望小心翼翼接过,青年拿那么沉的刀都稳得不得了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燕宁瞧他手抖得厉害,便主动说:“我帮你戴吧。”
“哦哦哦好!”楼北望立马把手缩起来,站得像个木头桩子。
等燕宁帮忙把护身符带好,温热的手指把小木牌塞进领口,楼北望顿时觉得胸口烫的惊人。
但他很快纠结起来:“我阿娘没给我什么东西。”
他阿娘死的早,家里又穷,要是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早就会被舅舅卖了。至于楼危给的东西,楼北望没当回事,这会儿该拿什么当定情信物交换呢。
燕宁说:“把阿兄佩刀上的穗子给我吧。”
楼北望脱口而出:“不行!”
燕宁吃惊的看着他,就见楼北望把整个佩刀解下来,然后郑重的放到燕宁手里:“一个穗子不值钱,这个给你,这把刀是我用自己的第一笔俸禄买的。”
他也用这把刀见证过许多,放在身上也有好几年,也算是有点意义了。
燕宁含笑收下:“我一定好好收藏,贴身佩戴。”
当天晚上,楼北望是脚步轻飘飘的离开月室殿,他一鼓作气走了好几公里,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雪,而是天上的云彩。
这会儿的楼北望,感觉自己要是去种田,一口气能耕一百亩地。
实在亢奋不已,干脆直接走进了廷尉狱,准备审一些积压的案子冲冲业绩,毕竟他也是有互订终身的未婚妻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么怠惰,奋斗,必须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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