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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章十


老成的院子打理的不错,庭院内有一棵树,遮住了过于炽热的阳光,投下了一片绿荫。他养了很久的猫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走到魏嫱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腿。

        “子仪,你是第一天出现这症状吗?”魏嫱弯下腰,抱起了窝在她脚边的老猫,“还是说,你终于被我逼疯了。”

        苏子仪:?

        “你最近皮痒了?”他撸起袖子作势准备揍人。

        “那你说,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她低下头,轻柔地挠着猫咪的耳朵,“你就不觉得,你有点奇怪吗?”

        “能说出这么不像你的话。”猫咪窝在她膝盖上,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问:“谁给你下咒了?”

        苏子仪太奇怪了。

        他会关心魏嫱不假,但他绝对不会拎不清。他会犯傻,会在一些小事上念叨她。如果她真的不幸遇害,这人估计只会在她坟前掉几滴眼泪,然后继续在那条路上走下去。他不可能回到那个小地方,困自己一辈子。比起感动,她反而觉得苏子仪多半是被夺舍了。

        正如她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死亡停下来,苏子仪也绝对不会因为她的死,而放弃自己的理念。魏嫱也是这样。从这点来看,他俩很像。

        三人谁都没说话。

        直到老成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我也是这样,最近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哪里?”魏嫱将猫抱到石桌上,递给老成,关切地问,“身体还行吗?不是出门闪着腰了吧?”

        “不是,你在想什么?”老成摆了摆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老猫,温和地看着她,“我只是最近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好吧,在宫里这三年,我也感觉自己很奇怪,就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她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按道理来说,我不会专门为了找老师来这里的,还在这呆了三年。”

        苏子仪垂眸不语,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魏嫱和老成都没做过那个梦。

        前些日子,他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魏嫱死了。死在攻下的京城的那一刻,被带毒的身后箭杀死的。她的死亡不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况。即将落下的太阳藏在了她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眼里,太阳落山了。

        那时他离她不远,只差了几步。可他没来得及把她拽开,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没入她的胸口,她瞬间吐出了一口血。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手上。

        是深褐色的。

        箭头有毒

        “跑,快跑!”她反应过来后,推开了他,摔下了马,

        他没抓住她。

        就像他没法阻止冬日里的太阳落山一样。

        他抓不住她。

        “子仪?”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魏嫱的大脸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你真傻了?”

        她伸出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气死了!

        这家伙能不能别老是嘻嘻哈哈的吗?

        脑瓜崩脑瓜崩!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玩!谁能管管这家伙!要是那个梦是真的,再过几个月,你就没了。这段时间,我还要去查一遍人手,你倒是给我省点心啊!

        “你怎么了?”魏嫱晃了晃手,“给点反应啊哥,你这样很吓人。”

        苏子仪摁着她的肩膀,目光坚决,“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魏嫱被他钳住双臂。

        “我这次一定会先找到那个狗逼!”他的表情很狰狞,好像那人就在他面前,他要把人砍死似的。

        “不是”魏嫱伸出手想阻止他。

        “你也别老是想着找人接你班,你得给我活着。我可是奔着名留青史的想法,才把你当做我的君主的!”苏子仪瞪着她,眼眶微红,语气很差,“你得给我活着,我们可是成为一对名留青史的君臣!你要是中途出事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死啊?”魏嫱无奈道,她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

        “你不也觉得自己会死吗?”苏子仪冷笑道。

        只有魔法打败魔法,两人一块的时候,才能不掩饰来掩饰去的。

        每当这时候,老成只能一边撸怀中的猫猫,一边感慨,年轻真好。

        “我哪觉得自己会死?”

        “那你教顺利那些干什么?”

        “我那是保险起见,我总要一个能继任的吧?”

        “是个屁,”他一拍桌子,全然不顾这是石桌,拍得他手心都红了,“找十三四岁的人接你班,你就等着自己到时候翘了,让他接班?”

        魏嫱瞪大双眼,陷入了思考。

        “他有十三四岁了?”魏嫱不敢置信,比划了一下男孩的身高和体型,“看起来不才八九岁吗?”

        苏子仪沉默,“你以为他才八九岁?”

        “是啊,我还在想,正好带带他教教他,以后考个科举,中了就帮我干活。”

        苏子仪抹了把脸,站起来,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这又是什么情况,他看到的顺利可是只比他矮了一个头。

        “魏嫱,我见过的那个‘顺利’,和你差不多高,”他说,“所以,他有问题,要么,是把他推荐给你的那人有问题。”

        “可能是缩骨,”老成听了他的描述,皱了皱眉,“这是当年武林中人会用的手段。按道理来说,他们不会干涉前朝的事。”

        “把他送出来吧,”苏子仪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出事。”

        “送出来不可能,”魏嫱摊开手,“他和我有血缘关系,他的血能和我的相融。而且他好像是我表侄。”

        “你从哪来的表侄?我没听你说过。”苏子仪颤着手指向她,扭过头对老成说,“成叔,你看看她!”

        “捡的,”魏嫱不以为意,“就我之前在死人堆里捡到的小孩,他说他是我表侄。”

        “那就更不能信了啊!”

        “他哑了,伤了这里,”魏嫱指着自己的喉咙,比划了一下那个伤痕的深度与大小,“因为他没告诉追杀我的人我的地点,被人割伤了脖子,到现在都说不了话。”

        “他说自己说不了话就说不了了?我看以前你心眼也没这么实在啊?”

        “那就顺势钓出他身后的人嘛,”她眼角弯弯,眼底却闪过一丝寒光,“别这么生气啊,我能处理好的。他师父是老成你那个当了掌门的徒弟。成叔,你比我更知道宋姐的脾气,哪怕我看人不准,她看人肯定准。”

        老成徒弟,宋知,算是个奇女子。虽然性格古怪,但她收徒交友讲缘分,也讲究那人的品行。当时,顺利在她那呆了好多年才勉强换来了她的认可。

        “你这不是让我只能支持你了吗?”老成抱着猫,梳理着它身上的毛,“子仪,相信她吧,她不是孩子了。”

        苏子仪看着那人得意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心里吐了口老血。

        跟她说话,迟早把自己气死。

        苏子仪恨恨道:“你可别死了。你要死了,我的追求都被你毁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可是不会放过你。”

        “知道啦,子仪妈妈。”魏嫱懒洋洋地应道,拍了拍手,也站了起来。

        门外有两个人,一人眉眼狠厉,带着一斗笠,脸右侧有三公分的伤疤,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另一位与他相比,温文尔雅,像极莹润的汝窑白瓷[1],微微勾起的双唇昭示着主人心情很好。如果有朝中大臣经过,一定会引来他们的惊呼。这两人是萧煜和乌客。

        “苏子仪是她的人?”乌客小声问一旁的人。

        “她需要有人在朝廷,她需要人帮她筛人。”萧煜倒是很平静,他早就想到了,就是不知道皇位上的那位‘自己’猜不猜得到。

        “这样的话,你直接把皇位给她不就得了吗?”乌客听着他们弯弯绕绕的人物关系和各种小动作,头都大了。他是江湖人,既不是某个门派的弟子,也是不属于某个势力,来去皆自由,向来直来直去,不会特意地算计别人,“绕来绕去的,这么麻烦。”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直接给她她不会要的,再说了我们也要在老家伙面前演一演。”

        “不然那群老家伙都会发现她的,”他下意识转了转左手大拇指的扳指,“我得把她藏好点。”

        比方说,宫里。

        “你俩可真有意思,”乌客满头黑线,侧着耳朵继续听,“对了,看样子她也知道你是皇帝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萧煜眼底漾起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意,他说:“你不觉得这样就很好吗?”

        “恶趣味”乌客摇头,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人,“我不可不会像你这样对我喜欢的人。”

        “这是情/趣,你以后会明白的,”他将食指竖在嘴边,比了个噤声,“嘘,我们走吧,待太久会被她发现的。”

        魏嫱耳朵微动,按住了苏子仪准备开门的手。

        “有人。”她对他做了个口型,朝屋内努了努嘴,“你先进屋待着。”

        苏子仪动作一僵,点了点头,和老成一起悄悄地进屋。

        空无一人。

        老鼠跑掉了,她往四周看了看,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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