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埃梅林园(六)
“……”兰顿睁大眼睛。
诺拉的目光落到切西身上,流露嫌恶。
她却没跟兰顿废话,只走上前说:“快。马上密会的人要来包围这里了。”
“他们到之前,我们一起把他杀了。”
……
雷电。鲜血。
诺拉戴上了雪白的龙鳞手套。
“调剂者”。
这是她母亲传给她的武器,尾部镶嵌了克拉雷家族中顶级工匠所铸的附魔之石,套上手的瞬间钢锯般的鳞刺浮现,雷电团团翻滚。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切西,朝他走了过去。
“诺拉小姐!”切西面露恐惧。
不,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诺拉却雷厉风行地念出咒语。下一秒,狂暴的雷电把切西平地夹起。
鳞刺寒光乍现,长刺刺到了青年施暴者的腹部。
“呃——”切西面容扭曲,软瘫下去。
如同戏法降临,兽女的表情被复制到了他的脸上。
兰顿站在诺拉身后,缓缓皱眉。
但无意一瞥,他望见切西的指尖淡出猩红的光芒,忙喊道:“小心!是魔法陷阱!”
他的指尖射出金线。
“让开。”诺拉却一跃躲开了他试图阻止进攻的金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生生地挨了切西这一击。
兰顿:“……”
那伤口并不小,诺拉的胸口洇染血意。
她却似不被影响一般,继续雨骤风狂地朝切西进攻了。
面对诺拉,这对切西无疑是非常奇妙的时刻。他比诺拉大了足足快四岁、高了两个头,却完全没了还手的能力。
雷电高空震鸣,诺拉根本不像她那个年龄的少女,而是如圣殿走出的骑士,法术延展成十字架,恶徒将挂于其上受苦。
“电之箭,予汝审判。”
最后,诺拉大步迈上前。
“调剂者”的龙鳞刺出一支幽蓝的尖锐袖箭,雷电与法阵一同涌上箭尖。这是“调剂者”战时的最终形态。
“不,克拉雷,你想做什么?!!你这是叛境,是叛境!”
切西的面容扭曲得不成原形,但诺拉却不顾他的吼叫,最终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叛境者是你。”她冷淡地凝视切西。
的确。
这就是“杂种”。
如果不是诺拉的母亲不准她这么称呼人,她真想这么称呼他。
真正的南境人在前线牺牲,这些人却用他们的荣耀和死亡换来的东西来做这些肮脏污糟、侮辱神明的事。
不可姑息,不可原谅。
她看向切西的目光逐渐凝出了刺。当然,诺拉此时也明白自己拥有私心,不希望兰顿的身份暴露。这是权衡的结果。
她薄唇紧抿,袖箭刺|入了切西的胸膛,抽出后,血雾、碎骨喷了满地。濒临死亡的哀嚎穿过幽林,但由于兰顿早在出手前设立了阻声的结界,声音仅在此处的苍穹回荡。
切西身体抽动,如同菜板上的鱼。他瞪圆了眼睛,瞪着诺拉,发出“嗬嗬”的声响。
直到半分钟后,他才停止了挣扎。
诺拉停在其遗体前,双手贴住袖箭,额头微倾,那是南境葬礼常用的礼仪。
她低声道:
“戈旦·切西,我今□□使四大家族''自卫-审判权''杀你。”
“愿你神国安息。”
呼呼呼……群鸟飞过苍穹,发出渺茫的回响。
诺拉抬头,却正对上了兰顿的目光。
不同于过去,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缝。她竟看不出他的情绪。
而他的指尖还牵着金线,直到一阵风吹过,他背脊幻化出的羽毛才渐渐消失。
……此景竟像梦境结束。
但噩梦真的结束了吗?他们都不知道。
而兰顿和诺拉对视着,几秒后,才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诺拉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她踩在血上,清咳了声:
“为什么这个表情?我们南境的大家族子女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克拉雷是个战士家族,子女从小被训练,十二岁后就开始得和家族成员一起上战场,这是我们的祖训。”
“……”兰顿没说话。
月光下,诺拉的蓝眸映着光。他却继而低头,揽住了两个昏迷的兽部女孩。
不久后,一阵尖锐的风声再次出现,传送阵在不远处浮现。是密会的人赶到了。
面对这一片狼藉,所有人吃了一惊。不久后,便有人来询问诺拉到底怎么回事。
“我带家族成员提前进入园区为巡逻与伏击,结果撞见了切西,还有他试图处理那批战利品……”诺拉扶着胸口上前,这才展现“虚弱”,“他试图攻击我,我没办法,行使了‘自卫-审判权’,杀了他……”
克拉雷在南境得天独厚。自卫审判权,是指包括克拉雷在内的神眷四大家族拥有在自卫时优先赐死大家族外的人的权力。
虽然随着历史和各项运动的发展,这个权力引发争议,四大家族许久未使用了。
但诺拉这个状况……
来的是一位女神术师,她看了眼满脸沾血的诺拉和倒地衣衫褴褛的兽部女孩,又瞥了眼那瞪圆双眼的青年尸体,眼中也浮现厌恶,“明白了……诺拉小姐,请跟我走,先治疗您的伤。”
“这里马上要开战了……”
————
一小时后。
法术碰撞的声响充斥了埃梅林园。不过比起“交战”,更准确的说法是“秘密执|法”。
特遣部,这个神院密会的执法部门如迅雷般占领园区。
在富有秩序的打击中,纨绔子弟们在美梦中被强制唤醒,他们被押着跪倒在地,被审讯处带走。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战利品,他们竟把这些资源放在喷泉池里,神啊,那都是从龙部夺来的宝藏……”
诺拉的那位叔叔经历战斗后大汗淋漓,瞥了眼四周,在密闭的空间结界中悄然告诉了诺拉更多信息,“而我想,接下来会好办许多。由小姐您预料的那样,这些与贪污相关的赃物和战俘移的处理权会交到我们的人手中,不会再给那些新贵族可乘之机……”
诺拉站在灌木前,脸色苍白,刚接受了治疗。
而她胸口洇出血,这正为她之前的话语提供了有利的证据——“她被切西伤害,自卫时过激,使用审判权杀了他”。
现在,诺拉的伤口包了抹过特殊药剂的绷带,伤本身却似乎没有对她造成过多影响。
诺拉镇定自若地和对方握手,“谢谢您了。不是您参与部署,这件事做不下来。”
“不,是谢谢您,诺拉小姐,你与克拉雷家族的智慧和力量才是这次事件的中坚力量。”
他们短暂交流,没有寒暄太久。
不一时,金光灿灿的战利品都被找到,随后在行宫外的广场堆积成山。许多特遣部的人员都眼现厌恶。
正如诺拉所说,这些南境将士用血拼出来的成果,此时却被纨绔们堆在乐园享乐,成为肮脏之事的献礼,这没人能接受。
但好在,一切看上去要过去了。
乌黑的天幕下,逐现星月。
纨绔被押入囚车,兽女们亦被带入印刻着克拉雷家徽的干净马车。
厚重的幕帘盖下,隔绝了夜,亦隔绝了令她们受苦数夜的寒风。
这里的一切,却都被一位坐在果树下的“少女”看在眼里。
在刚刚,“她”便一直静悄悄地呆在角落。
直到一位执法官走了过来:
“薇达小姐,您没事吧?”
“听诺拉小姐说,是您陪她来这里侦查时,先撞见了戈旦·切西,对方以为只有你,所以率先对你动了手,直到诺拉小姐赶到,您没受到惊吓吧……”
“少女”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愣了愣秒后,“她”才轻声道:“没关系,一切都解决了,感谢你们及时赶到……”
他们又交谈了会儿,执|法官才离开。
留在原地的“薇达”——兰顿目光则重新回到了不远处的诺拉身上。
在月光下,不同于他那仿佛映了层橘色阳光的“金”发,诺拉的长发如同扑了层月光,呈现为浅淡的近雪的金色。
此时,她的头发被规整地辫在脑后,雪白的法袍沾满血污,虽略显狼狈,但面向那密会的成年人,她面容冷静、镇定,似乎站在那里,就能给旁人镇定的力量。
他的手按在袖边,微微埋头。
……
大概又过了半个夜晚,埃梅林园的事宜处理得接近收尾了。诺拉、兰顿都回到了克拉雷家族的豹车上。
这是克拉雷专属的交通工具,由驯化过的变异灵兽“雷豹”拖行。
兰顿是喊着进入豹车休息的。于是他一路保持沉默,绕过凶猛的豹,绕过车厢外的熏香,走入了豹车。
诺拉坐在正中央。他们俩作为“小孩”都被安排先休息。
而自上车后,兰顿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们坐在共同的空间里,一派安静。
直到一分钟后,他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兰顿迟疑地抬起他那对湖绿色的宝石眼睛,其上蒙着雾,“你做了什么?”
不过,他其实大概也反应过来了。
诺拉早在设局。今晚是她有策划地带她那方的人把埃梅林园区包围了。噩梦被击得烟消云散。但他不知道细节。
诺拉本疲倦地靠在靠枕上,听到兰顿的问题,她才微微抬眼。
对着她的目光,兰顿突然紧张起来。而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诺拉开口了。
“我只是设了个局。”
她语气不怎么好,但还是慢慢解释了,“新贵族里有个人宠爱儿子,在神院闻名,而他的儿子——正好,是刚才的那个切西,这次’狩猎‘的组织者之一。于是,我让人提前把战利品处理权让渡给了那个人。”
兰顿抬眼。
诺拉的手指敲击木栏。
“……而有句话你可能说对了,在南境,敌境的战俘的确在很多人眼里不是人,无法引起广泛的重视,特别是对目前最高层的一些人……但今天,由于这位儿子果断地接收了从父亲那里来的珍奇级别的战利品,并把其带入乐园,有了这批赃物,性质局面可都不一样了。”
“总而言之,我的观念是——与其给人不痛不痒的一刀,不如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直接一劳永逸。”
兰顿:“……”
诺拉的话语有条有理。兰顿手指悄然蜷缩。他自然已经听懂了。
但这也……
兰顿盯着诺拉,他突然回想起了他们半年前交战时的场景,诺拉也是在经过漫长的准备后,毫无征兆地爆发,以近乎完美的计划地压制住了他。
兰顿大脑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他本来以为自己邂逅的是一颗不足入眼的小石头,结果数月后发现这颗石头背后藏着的重量超乎寻常。
他打量诺拉,几秒后,抿唇问:“……你到底多大?”
“十四岁。”诺拉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冷冷地看他,“你明明上个月还参加了我的生日宴,还当着格罗斯太太的面送了我一个只值2银法纳的青蛙玩偶。”
“……”兰顿一噎。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就是想再确认什么。
鬼使神差地,他加了句,“我十六。”
“……”
他们再度陷入了沉默。
这是从没有过的诡异沉默,明明之间的空气还是冰冷的,他们之间某种尖锐、对峙的介质却似乎渐渐消散了。
不久后,他们却同时开口了:
“谢谢。”
“……快说‘对不起’。”
兰顿再度抬眸,“……”
诺拉正不耐烦地看他,手撑在窗台,挨着下巴。月光落到她挺翘的鼻梁上,让她的五官变得更不近人情了。凌乱的发丝拂动她的指尖。
若是在平时,兰顿会很讨厌这种南境人不在意外貌、毛发凌乱的做派。
但现在,他却微微出了神:“……什么?”
诺拉:“我之前来找你,你却想打我,还把我当最恶心的物品一样看。你当我不记得了吗。”
“……”兰顿脑中突然漫起一股名为“心虚”的情绪。
他顿了顿,却又咬牙问:“我还想问你呢……那时,你既然要帮忙,为什么不说……”
“我想说。但先是被你用杯子和枕头打,随后又被你装晕骗。你那种状态——我怎么说。”诺拉面无表情。
兰顿……
他的确不是第一次攻击诺拉了,实际上,有很多次。
但现在,他第一次觉得“气短”起来。
兰顿吸了口气,望向窗外。
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了:“对不起……诺拉。”
舌尖抵上牙龈,兰顿愣住,因为是他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好好念眼前女孩的名字。
——诺拉。
——
之后的事情发展,兰顿也在跟进。
局面在一个月内便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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