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周斯年家典型的富人区，当季度每平方米的挂牌价格高达十几万，自带小花园的独栋三层洋楼，装修和布置极有品味。
周父周母忙于公事，行程不定，全国各地飞着，再者除了青森这一处房子外，还有多个房产，用周斯年的话来说，没有长辈监督，大家想学习就学习，不想学习的话，电动、桌游、还是看电影都可以。
蒋嘉则熟门熟客，拿了一次性拖鞋和饮料等在客厅，陆一宁和魏冉坐在沙发上聊天，等周斯年单手提拎着棠笑书包进来时，三个人已经未雨绸缪的谈论起国庆收假后的四校联考。
陆一宁一边和魏冉说话，一边不住去瞄蒋嘉则，“冉冉姐，联考难度大吗？”
魏冉翘着腿撕着橘子皮，慢悠悠的说，“青森教育局自主出题，难度应该不算太难，就是题型刁钻古怪了一些，经常会在题干里挖空，比较难踩得分项。”
陆一宁点点头，又问，“有专项训练吗？”
“哎宁宁。”魏冉塞了一瓣橘子给她，失笑道，“一次联考而已，不用太在意。”
看看，常年占据光荣榜的人说话根本不腰疼。
蒋嘉则把鲜榨的橙汁端到两人面前，屈指在陆一宁的试卷上叩了叩，“别听她胡说，一会儿我给你划重点。”
说是学习局，还真是学习局，周斯年把一楼书房临时充当自习室，此刻蓝牙音箱内播放着舒缓静心的白噪音，只听微风吹过压叠的试卷，和解题时笔尖的轻微“唰唰”声。
魏冉单独占据一面桌子，大马金刀翘着腿刷题，蒋嘉则占用了书房的隔间，大约正在和陆一宁讲解。
古香古色的紫檀木桌放了一个倒置的沙漏，金色的细密流沙从小孔中缓缓流下。
棠笑刚写完一面卷子，她低头拧了拧奋笔疾书的手腕，整个人的注意力忽然被什么动静吸引。
她凝声静气听了一会儿，眉眼慢慢浮现出浅淡的意外，“学长”
周斯年看过来，她的数学卷子字迹清秀，就连草稿本都没有乱写乱花的线条。
她微侧过身子，右手刚好压着试卷一角，不让喧嚣的风吹得噼啪作响。
周斯年正拿着自己高一时的教辅圈题，听见她又软又绵的声音，心跳在静谧午后忽然跳快了一拍，他压下心中异样情绪，懒懒散散应了她一声，“嗯？”
棠笑左右看了眼，魏冉埋头在题海当中，隔间里的蒋嘉则和陆一宁还没有出来，她抬手遮着唇，半边小脸贴着冰凉桌面，小小声问，“我听到有猫叫”
周斯年微勾唇角，反拿着水性笔，敲了一下她的前额，“你不好好写试卷，乱听什么。”
“我写完了。”她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抢过周斯年的水笔，指了指上方，“是我们上次捡回来的那次小猫吗？年检？”
周斯年把教辅书倒着盖上，推到她面前，顺便逗一逗小兔子，“你猜。”
棠笑憋着脸看他。
沙漏走完，落地钟明晃晃指向十一点，飘窗外的阳光似乎更盛了一些，照得人喉咙干痒。
周斯年把她还没有喝空的水杯拿走，半分钟后又走回来。
冰川纹玻璃杯盛满冰水，一小块方形冰块沉底，轻晃撞着清凌凌的响声。
差不多午饭时间，大家暂停学习进度，纷纷讨论起中午吃什么。
棠笑慢吞吞的整理着自己的试卷，她这一上午的学习速度勉强算及格，满打满算写了四张。
蒋嘉则摁揉着后颈，活动有些酸痛的肩骨，问大家，“一会儿叫外卖还是做饭？”
魏冉很快举手，“我不会做饭，外卖吧。”
“我倒是会一点。”陆一宁有些紧张地看着周斯年家中贵不可言的流理台，比起使用功能，怎么都觉得摆设功能要更大一些。
周斯年转头看棠笑，“棠小兔，你呢？”
她捏着两根手指，细看露出了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小缝，“勉强吃不进医院的地步。”
如果是做饭，这个寸土寸金的小区里自然有24小时营业的进口超市，周斯年打开手机小程序下单，魏冉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地塞到陆一宁手中，陆一宁只看到那一连串的价格后果断把烫手山芋扔给棠笑。
棠笑不用看都知道上面的价格是自己无法承受之痛，当即郑重其事的托住周斯年的手，正经且严肃的把手机交到他手上，凝眉道，“学长，我们吃泡面就很好。”
周斯年哑声失笑，“那我让人随便做点送过来，棠笑不吃辣，你们呢？”
外卖自然是不同于市场上厮杀激烈的黄蓝骑士，而是青森某赫赫有名的五星级旋转餐厅专人配送，周少爷自幼养尊处优，吃喝一应有人照看，他只打了个电话，得到那边的答复后，对大家说，“一个小时，我们活动下。”
周斯年家里配备设施全套的游戏室，能在市面上找到的游戏也能在这里找到，除此之外，这位少爷还在地下室搭了一个全息影院。
棠笑不想看电影也不想玩游戏，她看着周斯年和蒋嘉则低声说了什么，而后温润如玉的嘉则学长面上浮现出一丝浅淡又无奈的微笑，招呼魏冉和陆一宁到游戏室里欣赏他的一干藏品。
三人走后，精致空旷的大厅骤然冷静下来。
棠笑眨眨眼，手中的玻璃水杯轻轻磕在桌面一角，再次抬手指了指，“是有猫叫吧。”
周斯年站在斐波那契结构的旋转楼梯前，手搭着锃亮的木质扶手，对她笑了一下，“棠笑，过来。”
一连上了三楼，周斯年引着她走向长廊里最里的房间。
推开厚重的白色木门，窗台纱窗飘扰视线，光线明亮铺泄满地，一簇海棠迎阳而绽。
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圆润水亮的布偶猫。
棠笑的注意力立即被小猫吸引，她有些惊奇道，“这是年检？”
当初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毛色的小孩，居然长成了一只又肥又壮的布偶。
“”周斯年轻咳一声，将年检从小男孩怀里提溜出来，“这是年检。”
然后眼神往右边一递，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弟弟，和你说过的，小正。”
小男孩双手端放在膝盖上，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好”
随即歪了歪头，落在她油画一样盛开的向日葵裙摆上，笑容更亮，“向日葵姐姐。”
他稍稍侧过身体，一副画架立在窗台边，色泽鲜亮的笔触还没有完全干，阳光呈对角折射在浅木画框，晕开一小团已经凝结的色块。
是向日葵花海。
“送给你，”他轻声说，“喜欢吗？姐姐。”
棠笑不禁快步上前，手指想要触碰那栩栩如生的花瓣，却又在半空中生硬地停下，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送给我？真的吗？”
周斯正大概是7、8岁的年龄，身形较同龄男孩子似乎要更瘦小一些，四肢纤细肩膀单薄，穿着一件过大的白衬衫，系着两条棕色的条纹背带，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他的五官比周斯年更加柔和，但是面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
病态很深。
他转头看向哥哥，藏不住坏似的笑起来，“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有条件。”
棠笑呼吸轻缓，不自觉半蹲下来，以此平视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下次姐姐来，给我带一株向日葵吧。”
一大一小十分投缘，没多长时间就把周斯年忘在脑后，热火朝天的聊起来。
周斯年坐在床沿，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年检，肥圆的布偶猫在他修长五指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但是一个没看住，它就直直地往棠笑怀里蹿。
蒋嘉则上来敲门的时候，小正已经握住棠笑的手，慢慢教她画画上色了。
“吃饭了。”他温和着问，“小正要一起吗？”
“嘉则哥哥。”小正笑着摇摇头，“不用了。”
蒋嘉则不意外的说，“那好，我先下去了——你们两个，别让我们等太久。”
周斯年给年检倒满猫粮，随后又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只在棠笑跟前不停打滚露肚皮的肥猫，微妙的不爽浮上心头，他低头看了眼满当当的食盆，毅然决然倒空了一半。
“等下想吃什么跟哥哥说。”周斯年到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洗过手，抽了张纸巾擦拭指尖的水珠，“走吧，棠笑。”
小正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拉住她的尾指，无辜地问，“姐姐姓唐？唐宋元明清的唐？”
“不是哦。”棠笑微微俯身，摸了摸他的发顶，笑意温柔，“海棠的棠，微笑的笑。”
他很快松开手，对两人挥了挥，“很好听的名字。”
走到二楼拐角处，周斯年无声地停下脚步，他靠着一旁的立柱，唇角弧度慢慢压下来，“想问就问吧。”
棠笑回头看着台阶，通往顶楼最里面的那扇白色木门，迟疑地问，“你弟弟小正，他为什么”
那瞬间的沉默其实没有很久，但是棠笑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过于敏感的问题，她咬咬下唇，准备另起什么话带过的时候，周斯年却开口了，“是先心。”
她愕然张着唇，瞬间失声。
他的声音很淡，“医生说，再找不到合适的心源移植，小正没剩多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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