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真相
原本毫无波澜的心在此刻像是被人攥紧。
终究还是……要杀了“我”吗?
余晚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卿时。
原来即便是已经心灰意冷,但看到昔日同床共枕的人拿箭指向自己,却还是会痛,会失望。
宋卿时手中的弓弦已经紧绷出铮鸣,江晚之摇头呜咽着,楼七握紧了剑,准备随时挡下这一箭。
宋卿时的手在颤抖,他盯着昔日的爱人,用力闭了闭眼。
得稳住,他告诉自己,稳住能让她少受些苦。
可忽然,他就松了劲,箭矢飞出两米就疲软地栽在了地上。
他终究是下不去手。
弓箭一同落地,宋卿时抬起头,俨然是一副认命的样子。
余晚之看见了他充血的眼,“下不去手吗?”
宋卿时说:“只要你放了她,你想知道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余晚之勾起唇,“那如果我说,用你自己来换她呢。”
“好!”宋卿时没有半分犹豫。
他伸出双手并在一起,“用我来换她。”
余晚之心口刺痛了一下,没等她说话,楼七就迅速上前,将宋卿时绑了,一把推在了江晚之身旁。
楼七解着江晚之身上的绳索,不经意抬眸看了一眼,竟发现余晚之在轻轻颤抖。
刚一解开,江晚之便扑到了宋卿时身上。
余晚之别开脸,不想再看,“你宁愿代替她死,也不愿说出真相吗?”
复仇近在眼前,她却感觉不到半分快意。
甚至开始质疑自己,她恨了他这么久,他却愿意为她舍命,那她数月的筹谋算什么?这许久以来的仇恨又算什么?
“事到如今,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宋卿时看着江晚之,“要杀便杀,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放她离开。”
“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余晚之忽然扬声,她逼近宋卿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语速飞快地问:“你为什么要设计你夫人与人私通?”
宋卿时抿唇,既已选了死路,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私通。”宋卿时道:“我当初安排了人带她走,准备找个死尸顶替,但城里眼线太多,只好把地点安排在大昭寺。”
余晚之步步紧逼,“那你母亲捉奸呢?”
“只是巧合,此事同样也引起了我母亲的怀疑,所以老夫人才跟踪晚之去了大昭寺,我安排的人迷晕了她准备带走,却被母亲当场捉住,以为她二人有染才频频在大昭寺私会,之后晚之被带回了宋府,打乱了我的计划,郭自贤咄咄逼人,我不得已只好安排了一出假死。”
余晚之难掩心中的震惊,“那江晚之身边的丫鬟呢?”
“死了。”宋卿时说。
“怎么死的?”
“我杀的。”
余晚之一把拔出楼七腰间的箭,指向宋卿时,双手颤抖着问:“就为了找一具尸体来替代江晚之?谁都可以,为什么非得是她?!”
宋卿时转头看站着的女人,她蒙着面,背着光,风摇火光间隐隐看了她眼中闪烁的水光。
宋卿时心口狠狠抽了一下,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可那感觉很快便褪去,他感觉到了紧抱着自己的人在不停颤抖。
“因为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宋卿时说。
余晚之眉心狠狠一皱,“什么意思?”
“晚之,不怕。”宋卿时抬起被缚的双手,轻轻安抚着江晚之,他看着她的脸说:“是你害了她,是你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做人,叫她认为她不比任何人差,让她生出了诸多不平,她若还是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丫鬟,她就不必死。”
江晚之听不懂,但她在痛哭流涕,她紧紧抱着宋卿时,从那些言语间认清了一件事,她永远无法代替从前的那个女人。
“我不信。”余晚之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信不信由你。”
余晚之定在原地,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杨顺曾说宋卿时发现书房的东西被人动过,之后便给书房上了锁,当夜宋卿时还曾问过她是否去过书房。
她说去过,但她没擅动过他的东西,那动了宋卿时东西的人是谁?
难道那个人是彩屏?
还没等余晚之想明白,又被宋卿时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思绪。
“晚之。”宋卿时看着涕泪横流的女人,叮嘱道:“往南走,别回京,我给你安排了后路……”
“我不走。”江晚之打断,拼命摇头道:“我要跟着你,除了你,这世上没人对我好了。”
宋卿时微微笑了笑,他固定住江晚之的头,让她看着自己,“听我说,记清楚,你跟着官道走,到了通抚就去来云客栈找掌柜,我给你安排了人,会有人送你去找岳父岳母,他们会照顾好你。”
余晚之脑中铛的一声,呆滞道:“爹,娘……”
她的声音很轻,还没被人听见就散在了风里。
“我不走。”江晚之抱着宋卿时。
“听话!”宋卿时严厉道:“晚之,你还记得逢州吗?”
余晚之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
记得,她当然记得,他们在逢州相逢,多么应景的名字,可这些都成为了过去。
风过林梢,面颊上一片凉意。
余晚之抬手抚过脸颊,感受到了一片湿意。
“那是我们初遇的地方。”宋卿时笑容温和:“若我当初没有高中便不会入仕,我曾想过在那里,和你安一个家。”
余晚之怔怔地听着,听着他对另一个女人说,又像是在对她说。
“我在那里置办了宅子,他们在那里等你,你不是说过想要住在那里吗?”
宋卿时不怕说出来让她们听见,如果她们决定放人,就不会管江晚之去哪儿。
“我不去。”江晚之仰起头看着余晚之,“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不杀他。”
余晚之双唇微颤,“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宋卿时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余晚之哽咽道:“你既然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从前那样,不好吗?”
宋卿时没再看她,他只想多看看江晚之,“但我有我自己的‘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万民,我既入仕,便有我该做的事。”
“你的道,比她更重要吗?比你们相伴的日子还重要?”
宋卿时沉默须臾,艰涩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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