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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有我


余晚之的眸光里含着醉意,失焦片刻双目逐渐聚拢,定在了沈让尘的脸上。
  他生得这样好,眉若墨画,目似刚星,脸庞的棱角明明是那样的冷峻,可眸中透出的俱是柔情。
  她的目光下移,从眉至眼,再到那张厚薄恰如其分的唇上。
  沈让尘喉咙紧了一下,像被她的目光攫住了喉咙,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可你都不了解我。”余晚之垂下眼,看着落在马车里的清晖。
  她喃喃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生辰,更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类似的话,他从澹风口中听到过。
  她也曾这样问过陆凌玖,她太在意心灵上的契合,盼望着能有一个人真正地懂她。
  那些言语中带着的茫然,沈让尘的心口颤了一下,竟听出了些孤独的意味。
  是啊,她独身来到这副身躯中,所有的人和事都那样陌生,沈让尘无法想象她初次从这副身躯中醒来时,是怎样的惊慌和彷徨。
  就在这一刻,沈让尘觉得不必再瞒了。
  “我知道的。”沈让尘注视着她,她垂着头,让他只能看见她饱满的额头和挺俏的鼻尖。
  “你叫江晚之,信州人士,生于开平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
  自他说出她原本的名字时,她便抬起了头,眸中惊诧闪过,消退之后眼眶里渐渐蓄起了泪。
  “你喜欢云片糕,凤尾酥,不喜吃辣。”
  “你不喜欢汴京,因为你觉得这里的人都太假。”
  “你喜欢芙蓉花,因为你说它坚韧,也被视为忠诚的象征,你喜欢纯粹,希望遇到一段至死不渝的感情……”
  其实没有那么难的。
  要知道她的喜好其实那样简单,这些连下人都知道,只要仔细打听就能知晓,她在意的,是有一个人愿意去真的的了解她,懂她。
  堆积在眼眶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余晚之哭着说:“可我看错了人。”
  “没关系。”沈让尘温声安慰道:“还可以重来,我愿意……”
  余晚之摇头,“你不用,当初我说你将我拖到如今,让我没法嫁人只是玩笑,并非发自内心,我从未——  ”
  “我知道。”沈让尘打断她,“你说你唯这一身血肉尚可一搏,那……”
  沈让尘抬眸,看进她眼里,“如果是两身呢?加上我这一身血肉,够你搏吗?”
  余晚之脑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她微微往前靠了靠,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沈让尘瞬间僵直了背脊,脑中不断拉扯。
  他四岁熟读三礼,自幼就明白男女间的礼仪,越是在乎越不忍唐突。
  他本该退开的,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本能的想要靠近她。
  沈让尘再度抬起了手,缓缓落在了她的头上,扣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揉了揉,无声地安慰。
  她哭得很伤心,可她即便是哭也是无声的,只有隐隐的抽泣声,眼泪不断滴下,洇湿了他的衣裳。
  余晚之知道自己醉了,若非醉了,她又岂会这样放任自己。
  她不再想去触碰令人失望的爱情,可又贪恋此刻的温暖。
  只能告诉自己他醉了,醉得厉害,让她借着酒劲依靠一次,放纵一次,让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抽泣声逐渐停了下来,沈让尘已经感觉到肩上有了湿意。
  待她逐渐平复,已是声咽气堵。
  沈让尘问了一句,埋在他肩上的人没有反应,他侧头,却看不见她的脸。
  “你睡着了?”
  又过了半晌,才听见她闷闷地回了一声:“没有。”
  事实上差一点睡着,隐隐听见他问她问题,以为是错觉。
  “你的眼睛怎么了?”沈让尘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余晚之这才觉得疼,哭过之后更疼了。
  她直起身,抬起袖子擦眼,刚刚碰到又被沈让尘捉住了手。
  “别擦。”他凑近想看,可月辉毕竟单薄,只能看见有伤,却瞧不清伤得到底如何。
  “车上有灯吗?”沈让尘问。
  见余晚之摇头,他在马车里翻找了一圈,很快,车内亮起了一斗灯火。
  沈让尘这才看清她的脸,洇湿的睫毛几根几根可怜巴巴地聚成一缕缕,两眼红肿,眼眶染上了彤红。
  眼角有一块破了皮,四周显现出淤青,外眼角眼白如血般殷红。
  而脸上的醉意,比他想象中的要浓重太多,真不知她顶着这样一副醉态,还能吐字那样清晰。
  “眼睛是怎么弄的?”他又问。
  余晚之两颊绯红,瘪了瘪嘴,“有人打我。”
  沈让尘不禁皱眉,随即又一松,竟听出了几分委屈告状的意思,像个跟家里告状的小孩儿。
  今夜从头至尾,哪怕醉态她说话依然清晰,唯独这一句,沈让尘觉得她或许是真的醉了。
  素来要强的余晚之又怎会向他示弱,就像小狐狸亮出了自己的肚皮,愿意容他揉捏摩挲。
  这样的想法让沈让尘高兴起来。
  “谁打你了,告诉我。”沈让尘柔声问。
  “是贺家的夫人。”余晚之想揉眼睛,刚抬起来,另一只手也被他捉住。
  “别碰。”
  余晚之说:“不舒服。”
  沈让尘一手轻而易举地捉住她两只手腕,拿出一方帕子,“然后呢?你打回去了吗?”
  余晚之随着帕子压上来的动作闭上眼,“没有,昭仁公主来了。”
  沈让尘想起来时途中遇到了昭仁公主。
  他盯着她半仰的脸颊,目光落到她的唇上,“她欺负你了?”
  余晚之点头,冷不丁一动,帕子在眼睛上蹭了一下,蹭得她“嘶”了一声。
  沈让尘赶忙收手,“你怕她吗?”
  “有一点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太怕。”
  沈让尘唇角微微一弯,“不用怕她,有我。”
  “就是因为你她才欺负我。”余晚之不太高兴地说。
  像是为了表达不满,她往后退了退,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帕子,“我的!”
  沈让尘被她给可爱到了,这一刻他确定她真的醉了。
  那分明是他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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