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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料事如神


烈日高悬,蒸腾得地面都快冒烟。
  晋王捧着茶,“要说凉爽,还得是郭自贤的府邸。”
  沈让尘望着院中投下的烈阳,说:“听说是专门引了地下水,冬暖夏凉。”
  “真会享受。”晋王抬手,示意沈让尘用茶,继续说:“郭府一口茶,民间万人粮,先生柯曾听过这样的说法?”
  沈让尘捧着茶碗,掌心凉爽。
  热茶喝不得了,侍女奉上的都是凉茶,瓜果也都冰镇过。
  “树柯之巨,其下草木不得生焉,是该修一修枝了。”沈让尘喝了口茶说。
  晋王侧眸,“仪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先生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有。”
  晋王瞳孔一缩。
  沈让尘直接道:“他日晋王问鼎之时,留下我姐姐和孩子,他们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晋王仍存疑虑,但他不绕弯子,直说道:“娘娘这孩子,来得时机太不对劲,不单是本王,就连父皇也动了怒,今日从仪妃娘娘宫中拂袖而去,重华宫封了门,让娘娘闭门思过。”
  “不是时机不对。”沈让尘道:“是有人偏在此时拿此事做文章,有人怕我与王爷的结盟。”
  他侧过头问:“王爷怕吗?”
  晋王看着这张脸,渐渐深了眸,“怕,但以我之力,无法与背靠郭自贤的大皇兄相抗衡,况且嫡、长,他好歹占了一样。我敬先生,爱重先生,也怕先生,但我别无选择。”
  这就是聪明人。
  与聪明人打交道省心,大家摊开来说,省的在背后捅自己人刀子。
  沈让尘放下茶盏,掌心积了些潮气,他捻了捻指尖,说道:“那就防着我,大家各自防备,各取所需,这才是交易。”
  宫里来人传消息,说皇上又呕了血,沈让尘没多坐便走了,晋王还要入宫侍疾。
  晋王和秦王前后脚到明德殿,建元帝呕血之后一直在小憩,两人跪在龙榻前,一个也没有开口。
  寝殿光线昏暗,建元帝悠悠转醒。
  他病情时好时坏,但本就是强弩之末,即便是好的时候,行走时也需人搀扶,那日在重华殿与仪妃大吵一场,身子越发不得劲了。
  眼前仿佛隔了一层纱,朦胧之中,两个人影伫立在榻前。
  建元帝在那模糊的幻影之中,似乎看见了曾经的兄弟,那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自己,仿佛从地狱而来,向他索命。
  建元帝盯着那两个人影,身体开始不自觉开始颤抖,想要挣扎却不得动弹。
  隔着纱帐,晋王音隐约感觉到不对,一把掀开纱帘,唤道:“父皇,父皇!”
  建元帝陡然清醒,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涣散的目光逐渐聚拢,目光在两个儿子面上扫来扫去。
  半晌,他缓缓吐了口气,“是你们呐。”
  两人异口同声,“是儿臣。”
  建元帝闭上眼,福安入内,“皇上,该喝药了。”
  二人侍奉过汤药,建元帝身体欠安,让二人退下。
  明德殿外烈日炎炎,一出殿,便被日头晃了眼。
  两人默契地没下台阶,沿着蔽荫的檐下缓行。
  “皇兄方才看见了吗?”秦王道:“你猜父皇将我们认成了谁?”
  史乘有记,先帝在位末年丧三子,各子树朋党,争权位,八子李见深继位,改年号建元。
  不过寥寥几字,将一场血雨腥风掩盖得风平浪静,但那时秦王和晋王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又怎会不记得当年的事。
  晋王道:“父皇严令提及此事,大皇兄还是不要明知故犯的好,若是传到父皇耳中,惊怒事小,伤身事大。”
  秦王在心里嗤之以鼻,觉得晋王假正经,嘴上却说:“这仪妃也是,父皇重病缠身,她竟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这不是存心惹父皇生气么?沈家人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晋王张了张口,却没接话。
  “你我好歹二十来年的兄弟,”秦王低声道:“仪妃肚子里那个算什么?”
  “若是男孩儿,自然是兄弟,是女孩,便是兄妹。”晋王说。
  秦王一噎,“你我兄弟,何必在我面前伪装?”
  说完,他笑了起来,他一笑眼就弯了,看上去异常温和,毫无攻击性,好似两人正好能上演一场兄友弟恭。
  但晋王知道,仁善和温和都是一个人的表象,就像他们的父皇,表面上他是建元帝最喜欢的儿子,实际上内心属意的皇储却是秦王。
  晋王看向阶下的广场,“我只是不懂,大哥在担心什么?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秦王面颊微微抽搐,“只是担心父皇生怒罢了。”
  说完一拱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皇兄慢走。”
  晋王注视着秦王的背影渐行渐远,还未转身,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
  回身一看,正是午后才分别的沈让尘,二人又在宫中相遇。
  “先生料事如神。”晋王道:“他打的就是你我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的主意。”
  沈让尘微眯了眼,像是不胜日照,“可惜了。”
  晋王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沈让尘道:“秦王费尽心力挑拨离间,王爷不如遂了他的意。”
  “先生是说……”
  沈让尘侧首一笑,“王爷不如去找这位兄长一同相商,出一出主意。”
  晋王略一思索。
  他若假意为此困扰,找秦王相商,秦王还能出什么主意?无非是将他往对付仪妃的路上指。
  父皇震怒到呕血,都只是让仪妃禁足,却不知如何处置,若他动了仪妃,便是从这场角逐中直接出局。
  “先生是让我假意与他同仇敌忾,商议对策,可是,他未必会信。”
  “就是得谁都不相信对方才有意思。”沈让尘慢悠悠道:“届时你能坐得住,他未必坐得住。”
  孰先动者,遂为输家。可要是谁都不行动,又担心对方先对自己下手。
  晋王一想就觉得背脊发寒,不得不感叹,幸好,幸好他和沈让尘是一路人,他沈让尘算人心,观世情,这天下无出其右。
  “皇上召臣入宫,臣还需前去面圣,王爷,”沈让尘合手一揖,“王爷早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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