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风
姬珩藏不住嘴角的苦涩之意，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冷酒，囫囵地吞下去，浇不灭萦绕心头的火，但到底冷静了几分。
他只能冷静，至少要先拿到医典。
如今他虽然不是任人宰割，但也形同困兽。邪焱天火在他体内，必要时可以与人一战。但这股内力终究还没有完全被他控制，他信不过。
信不过这世间的人，也信不过这身原本不属于他的内力。
他想治好筋脉，修自己的武道，就算非要去学焱魔王留下的武功，他也绝不愿意被焱魔王的武学思想所控。
无论何时，他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依仗。
见姬珩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江玥琢磨着他这种状态类似于近乡情怯。心心念念的医典几乎只有一墙之隔，但眼下暂时还拿不到，他当然会有些苦闷。
她一边给姬珩碗里布菜，一边在想还是要尽快去邀请裴肆喝酒，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一些身世真相。说不定他们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就能看到医典。
柳管家看着饭桌上气氛又不对了，端着饭碗又想逃跑，江玥却在此时叫住他：“柳管家，你再帮我打听一下，裴肆今晚得不得闲？”
当的一声，姬珩将酒杯重重放下。他似乎醉了，用手撑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江玥。
柳管家吓得心跳快停了，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说：“那什么我这就去打听。”
江玥对一切浑然不觉，又给姬珩盛了一碗汤，说道：“兄长别只顾喝酒，这汤不错的，你尝尝。”
姬珩缓缓伸手接过汤，还未拿到嘴边，便听她又夸赞道：“太玄派的厨子手艺真不错，我都好久没吃过这么合口味的饭菜了。”
她是在夸赞厨子？还是另有所指？
姬珩的手微微一倾斜，那碗汤全洒在了桌上，离得近的几道菜也受了波及。
江玥倒抽一口气，心说怎么如此不小心，她还没尝过那几道菜呢，现在肯定已经窜味了。
一顿气氛诡异的饭吃完，江玥独自在院子里消食。趁着姬珩醉意未消在房间里休息，她得好好想个周全的计划出来。
这一段剧情虽然复杂，但破局的关键就在裴肆身上。
如果能在裴道声出关之前找到他害人的证据，再拿给裴肆看，让裴肆看清老畜生的真面目，或许一切就会有转机。
原剧情是姬珩在婚宴上拿出证据的时候，裴肆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当然第一选择是相信自己的父亲。
但他事后有所怀疑不也去查了真相吗？裴道声带着人去后山善堂围攻姬珩的时候，他也站出来为姬珩说了一句公道话。可惜那时候姬珩已经狂性大发，根本没能听见，还因为裴肆阻拦他杀裴道声，毫不留情地给了裴肆一掌。
只是怎么才能拿到证据呢？江玥仔细想了想，裴道声用病人试毒炼药的罪证好拿，后山善堂就有。但是裴肆的身世真相却不怎么好查，至少她这种没人脉没能力的肯定查不到。
小说里裴肆的身世是他自己查到的，可见他在太玄派也有一些心腹。
实在不行，就还得想个办法让他起疑心自己去查身世。
江玥也没什么好办法，她能想到的就只是在闲聊时用言语刺激一下裴肆，这一点她还是挺擅长的。
在院子里没站多久，她就等来柳管家确切的消息。
“裴少掌门说晚上有空，正想请少爷饮酒小聚，问少爷意下如何？”
江玥心想这个裴肆还挺上道的，如此一来都不用她找借口了。
她满口答应，柳管家面上生出一丝担忧，隐晦地提醒道：“殿下看起来似乎有心事，不然小夫人去劝劝？”
江玥摆手道：“不用劝。”
姬珩那是太有事业心了，因为无法立刻治好筋脉着急呢。但这事一时可急不来，她现在进去提起来，只能让主角更加闹心，还是算了。
“反正他也醉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晚上我自己去见裴肆。”
听她这么说，柳管家看她的眼神更不对了。
可惜江玥现在全副心思都在裴肆身上，不然她一定能看出来，柳管家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那种西皮粉发现自己嗑的西皮要被人拆了，满眼都带着防备和审视。
姬珩的酒量实在不太行。眼看天都要黑了，他还倒在榻上睡着呢。
江玥站在旁边，贴心地把斗篷盖在他身上，晚上风凉，别再感冒了。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迈着兴冲冲的脚步走到了对面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裴兄，我来了。”
很快有小弟子打开门请她进去。
柳管家在这边房间的门口踱步，面色焦急，恨不能把对面的房门盯出来个洞。
小夫人怎能独自与别的男人喝酒呢？而且殿下心情不虞，她也不说关心关心，真是令人寒心。
此时的柳管家全然忘了他曾经多害怕姬珩，只剩下真情实感的心疼。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他偏过头躲避，才发现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姬珩一身孤冷地站着，与他一样看向对面，似在出神。
柳管家想说点安慰的话，但他刚要开口，姬珩却如同侧边长了眼睛一般冷冷道：“闭嘴。”
于是他把嘴紧紧地闭上，再也不发出一点声音。
姬珩表面上静静看着夜色，其实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对面房间，将所有的声音收进自己的耳朵。
江玥进去时，裴肆已经命人备好酒菜，看起来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她来了，裴肆起身相迎：“我这院子潮气重，孙家弟弟可还住得惯？”
江玥随口客套：“还行，比我家里差多了，但出门在外也不能太挑剔。”
裴肆不仅没有生气，还被她直爽的话逗笑了：“少安若是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听到他的称呼，江玥微微一愣。
直到裴肆又问了一遍：“少安，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江玥才想起来，这是孙少爷的名字。
“本来是不可以的，但是看你还算顺眼，小爷勉为其难就同意了吧。”江玥觉得自己的语气很嚣张，像孙少爷。
但在裴肆看来，这只是一个过分傲娇却没什么恶意的小少年。
他笑了笑说道：“少安请入座吧。”
等她坐好，裴肆挥退了在一旁伺候的小弟子，亲自给她倒酒：“这是南镜国最出名的酒，名叫春风醉，少安尝尝？”
其实这春风醉是为他成婚那日准备的。众所周知聂家大小姐什么都要最好的，为了迎合她的喜好，太玄派特地从南镜国买来了最好的酒。
春风醉数量不多，本不应该拿出来宴请别的宾客，但裴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酒库挑选了半天，却最终选了这个。
他只是觉得其他的那些酒，可能配不上这位小少年。
江玥半点也没有犹豫就把杯中的酒一口饮尽，跟裴肆这样的大好人喝酒，她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忧。
裴肆被她豪爽的动作惊到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提醒她：“少安，这酒喝起来甘甜馥郁，但后劲却大，你不要喝得那么急。”
“春风醉是用南镜国一种独有的果子酿制而成，因为口味甘美，多为贵族女子所喜。曾经有一位皇妃贪杯喝了整整一壶，当时还不觉得，结果一阵春风吹来，她才醉意上头，睡了三日才醒过来。春风醉因此得名。”
裴肆徐徐开口，将春风醉的来由道来。江玥一边听他说，一边自斟自饮，她并不怎么担忧。她曾经穿越过一个世界，身份是酿酒大师的女儿，为了自家生意，她把那个世界每一种酒都尝了个遍。
所谓的尝可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的那种喝法。那个世界过后，江玥就再也没有醉过。
照理来说，她换了一个世界，变成了别的角色，体质什么的也会改变，但江玥就是没有再醉过酒。
对于这点，她也觉得很奇怪。
裴肆看她毫无节制地喝酒，想劝又怕她误会自己不舍得把酒给她喝，只能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江玥哈哈一笑，把酒杯放下，说道：“这样干喝没意思，裴兄愿不愿意和我玩真心话游戏？”
她刚才喝酒的时候就在想，到底有什么办法能顺理成章的从裴肆嘴里套话呢？
裴肆虽然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等于傻子，直来直去的问目的性也太强了。
既然裴肆说这酒容易醉人，她不妨真的装作醉了，谁会认真提防一个醉鬼呢？
裴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疑惑地问：“何为真心话游戏？”
江玥一脸兴奋地解释：“就是我们互相问问题，答不上来或者自觉说了假话的就要喝酒。”
这个规则也就糊弄一下老实人，比如江玥就算说谎了，也不会主动承认的。但裴肆可不一样，他这样的人恐怕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谎话。
裴肆有些犹豫，但又觉得不好扫了人家的兴，于是便答应了。
江玥看他已经上套了，也不着急：“这样吧，让你先问我，我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听到这句话，站在夜风中的姬珩嘲弄一笑。
她见到裴肆，选择说真话。面对自己，却满口谎言。如此亲疏分明，倒真是让人想在她胸前划一道口子，看看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姬珩用舌尖抵向齿间，微微的疼痛维持着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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