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盲婚哑嫁
很快，俞小雪就回来了。
说是账，其实就是一小块麻布，用烧黑的木柴棍在上面写上字。字迹不算好看，但胜在端正，记录得也很清楚。
送货情况按日期来记录，一共三天，每一家送多少碗，又收了多少铜板，都记得清清楚楚。
俞小雪见她不吭声，无意识咬了咬唇，心里很是忐忑，“阿姐？”
白露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小雪，你真是太棒了！”
要不是今天她拿出这块布，白露怕是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发现这个不足之处。
以前，她嘴上说着做冰粉买卖，其实心底里并没有把它当作一门可维持的生意在做。卖一天冰粉，收一天铜板，能赚多少是多少。
但现在白露发现，不能这样。既然要在黑石沟好好生活，就不能再稀里糊涂下去。
“真的吗，阿姐？”俞小雪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样子总算有几分她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灵动模样。
白露捏了捏她明显长肉的脸颊，“是啊，我们小雪真是个经商的天才，比阿姐想得都要远。”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长姐夸，但俞小雪还是很激动，羞红了脸，“阿姐才厉害。”
“咱们都厉害。”
两姐妹闹起来，屋外，宋氏又是揉面又是熬鸡汤，忙得热火朝天。
俞小寒坐在灶洞口，控制着里面的火势。
宋氏抹了把汗，吩咐，“三娃，去把你小满姐拿过来的菌子洗一洗，我一块儿给它炖上。”
没了俞老三一家子夹在中间，大房跟二房倒是亲近了不少。
俞小满干活实诚，从来不偷懒，一张嘴巴也严实，过来搓冰粉这么长时间，他们愣是没在外头听着一点风声。
这两天白露不在，家里头人手不够，她悄摸着给多搓了半斤冰粉，愣是没吱半点声。后来还是宋氏忙活完，回过味来，才发现了。
当然，家里头要做个饼子、煮个凉茶啥的，也不会忘了俞小满的份儿。
有来有往，兄弟之间才能长久。
俞小寒把菌子倒进盆子里，刚打上水，就听见有人在屋外喊。
他跑过去开门，“铜蛋，你咋过来了？”
这两天，地里的秫米熟了，大伙儿都在忙着收割庄稼。赵家没有大人，兄妹三个都是每天一吃完中饭就下地，一直忙到天打黑才回家。
“大哥让我送点豆皮过来。”赵铜蛋把篮子往他怀里一塞，“地里头还在忙，我先走了。”
宋氏听到动静走出来，“谁啊，三娃？”
俞小寒抓了抓脑门，“是铜蛋，给送了点豆皮过来。”
“这实诚孩子，地里头都这么忙了，还抽空跑一趟。”宋氏伸手接过，“正好，泡发了跟豆芽拌一拌，大丫头爱吃。”
扛着锄头回来的俞老二刚好听见这么一句，随口问道：“啥大丫头爱吃？”
“说铜蛋送来了豆皮，跟豆芽一块儿拌，大丫头喜欢吃。”
“是个有心的娃儿。”俞老二点点头，“刚回来的路上还见着铁蛋，正带着小妹把秫米往家里头搬。”
宋氏忍不住感叹，“老赵家这三个孩子都是好的，就是命苦，尤其铁蛋这娃，话不多但人老实勤快，干起活来半点也不含糊。”
说到赵铁蛋，俞老二就想到了件事，说笑起来，“最近赵家不是做起了豆皮买卖，村里的几个妇人听说铁蛋过年十七了，争着说要给他张罗媳妇儿。”
“大丫过年也十五了。”俞老二突然说道：“要不……”
“打住！”宋氏瞪了他一眼，“你别想！”
俞老二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你刚不也说铁蛋这孩子好。”
宋氏气不打一处来，“好归好，但赵家没有大人，赵铁蛋下头的弟弟妹妹也都还小，你闺女嫁过去不还得帮着养，你就是这么替你闺女思量的？”
她前头已经说过一顿了，本以为他想通了，没想到这念头还没歇。
俞老二是真的瞧着赵铁蛋好，是个会踏实过日子的，但媳妇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心虚地嘟囔，“我就说说。”
宋氏横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三娃，你给你铁蛋哥送去，这些豆皮就当是家里买的。”
俞小寒人虽小，但也听明白了，阿爹是想把大姐跟铁蛋哥凑对，可阿娘不同意。至于为啥不同意，他就不懂了。
不过他私心里跟他爹想法是一样的，铁蛋哥人好，对他们这些小的也好，哪怕捣蛋闯了祸他也护着他们。
他也想让铁蛋哥当他姐夫，不过他不敢说，怕被阿娘拧耳朵。
俞小寒应了声，抓起铜板噔噔噔就出了门。
宋氏拧了把俞老二的胳膊，“给我来添柴。”
俞老二“嘶”了声，灰溜溜地跟在后头进了灶棚。
宋氏把细细长长的面丢进锅里头，一边搅动一边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大丫过完年就十五了，得赶紧相看人家。前儿来福嫂来找我，一忙我倒给忘了。”
她口中的来福嫂就是前头挖渠时，拉着白露说要给他介绍汉子的妇人之一。
躲在屋里听了半晌的白露刚松了口气，结果又听到这话，顿时就不干了。
赵铁蛋还说得过去，好歹是同村的，要是介绍些别的村子啥侄儿又或者表弟啥的，不跟盲婚哑嫁似的。
白露打死也不同意。
“阿娘，相看的事我还不急，左右也不过十五，我还不想嫁人。”
宋氏没好气地说：“你说不嫁就不嫁，万一拖成老姑娘，你倒贴人也不一定乐意要。”
白露小声嘟囔，“那样最好。”
“你说啥。”宋氏的注意都放在锅子上，没大在意她说的话。
白露拔高了声量，“我说我要自个儿相看，要不是我中意的我就不嫁。”
宋氏举着锅铲转过身，“从来没听过还有自个儿相看的，你少给我整那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儿。”
白露不服气，“怎么没有。要都是媒婆在中间传话，这跟瞎子有啥不同。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啥也不晓得，全凭媒婆一张嘴。要这媒婆是个黑心肝的，把黑的说成白的，那毁的可是我的一辈子。”
俞老二小声附和，“慧娘，大丫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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