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劳苦功高
宋氏跟在后头进来。
“大丫，去看看解暑汤煮好了没？”
白露应声走进灶棚，炉子里的火已经熄了，不过汤还是烫的，她拿出几只碗倒进去，等放凉了再喝。
“阿娘，你拿手巾垫在肩膀上。”白露拉住又要走的宋氏说道。
宋氏照她说的试了试，确实没那么疼了。
“你累了就坐下休息会儿。”
白露摇摇头，每个人都在干活，没道理就她一个人偷懒。
拿上扁担，两人再次出了门。
很快，出门送冰粉的时间到了。
如今，冰粉是家里唯一进项，所以哪怕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也依旧没停。
哒哒的牛蹄声靠近，冯周和赵铁蛋两人把冰粉搬上车，俞小雪主动提出留在家里帮忙。
白露想着去镇上还有事，也就没跟她争。
到和丰楼的时候，杨掌柜正在柜台后面盘账，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赵铁蛋跟店里的小二把冰粉搬进屋。
白露接过铜板，想了想说道：“掌柜的，跟你商量个事儿。近来家里头开始秋收，人手不够，这几日的冰粉只怕供应不足。”
杨掌柜一听，这还了得。
这冰粉可是他和丰楼的金字招牌，多少人每天上门来为的就是这一口，要是量少了，得少赚多少银子。
男人略微一想，“这事不难，我派人每天去黑石沟取，俞娘子能供应多少是多少，当然，要能供足是最好了。”
白露摇摇头，“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但不能一劳永逸，毕竟我这冰粉也不单单供应和丰楼一家。”
杨掌柜有些丧气，现在每天都数十两的进账，要一下子少赚了，不等同于割他的肉。
白露又道：“不过瓦市那边我打算暂时停一停，应该能补些不足。”
“也好。”
就在这时，楼里负责采买的伙计走了进来。
杨掌柜语气不大好地质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莫不是在哪里躲懒？”
伙计来不及喝口水就大喊冤枉，“没有啊掌柜的，这不是开始秋收了，街上的菜贩都变少了，我跑去了西街才买齐。”
杨掌柜这会儿听见“秋收”两个字就郁闷，他烦躁地拨了拨算盘珠子，“今年又逢大旱，到时候收粮怕是又不得太平了。”
白露知道他有点门路，便小声问道：“杨掌柜可是听说了啥？”
杨掌柜掩饰地笑了两声，“我就是随口说说。”
白露看出他有所顾忌，于是故意道：“听说今年粮税又要涨了，掌柜的觉得这消息是真是假？”
杨掌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小娘子，又诓我了是吧？”
白露嘿嘿笑了两声，“请掌柜的提点一二，我们也好提早想想应对的法子。”
“俞娘子不用愁，即便交不足粮食也能以钱代粮。”杨掌柜缓声说道：“不过，俞娘子听我一言，这钱财可得好好保管。”
男人特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白露抿了抿唇，“多谢掌柜的提醒。”
离开和丰楼时，依稀还能听见伙计跟杨掌柜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
“昨儿去南山县送冰粉，街上卖儿卖女的又变多了。”
“哎，这世道，再不下雨，不只卖儿卖女，流民暴乱，什么都可能发生。”
“啊？暴乱？掌柜的……”
白露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杨掌柜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安平县是发现了不少水源，可其他县并没有，旱灾加重，流离失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再加上苛捐杂税，老百姓被逼得狠了，极有可能会物极必反。
古往今来，灾祸后面往往跟着暴乱。
到时候朝廷再血腥镇压，最后死的还是可怜的老百姓。
长在太平年代的人，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发生。只希望蓟州的父母官是个有作为的，所有人都能太太平平躲过这次灾祸。
与此同时，蓟州太常山山腰处，站着几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聂将军的军贴已经送过来了，今年要增收十之有一的税，各位大人怎么说？”
说话的是蓟州州牧，蓟州最大的官，管着整个州府百姓的民生。
虽然这消息早已有之，但亲耳从蓟州牧的口中听到，几个县令都是一脸的苦色。
“大人，今年灾情加重，勉强维持去年的粮税已是不易，若是税收再涨，百姓只怕抵触反抗，届时难以收场啊……”最先开口的是南山县县令。
听到这话，其他几个县令纷纷在心里冷嗤。
谁不知道，南山县是蓟州所有郡县里面最富的县之一，背靠着两座官矿，民众过得尚且富足，哪次收税它南山县不是以钱代粮。
要连他都叫苦，那不及南山县的几个县令干脆在州府衙门上吊得了。
当然，上吊是不能上吊的，干脆一块儿叫苦好了。
“大人，万不可再增税了。”
“届时民怨四起，加之流民聚集，蓟州得乱呀大人。
“是啊大人，不得不妨啊。”
蓟州牧扯了扯嘴角，视线扫过几人，突然长叹一声，“哎，本官又何尝想加税，可若是不加，聂家军的军饷从何处出？诸位不如帮本官想想办法。”
正嚎得起劲的几人闻言，纷纷语塞，跟掐住喉咙的旱鸭子似的，一阵面红耳赤。
他们要能有法子，还用在这里叫苦？
谁不知道聂大将军是当朝国舅，背后站着武贵妃和大皇子，他们要是敢得罪他，不要说头顶的乌纱了，小命都得玩完。
“回大人，下官已让主薄制定了新的粮税。”姚县令低头回道：“在去年的基础上增收十之一二的粮食，民众的情绪也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其他几个县令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姚县令强压着得意的嘴角，继续，“大人放心，安平县定能如数上缴粮税。”
蓟州牧眉头一挑，“听说这次安平县发现了不少水源，解决了旱情，姚大人功不可没。”
姚县令连忙拱手，“大人折煞下官了。”
“欸，妄自菲薄了。”蓟州牧上前亲自扶起他，“姚大人急民之所急，忧民之所忧。听说跟村民们同吃同住，日夜奔走为村民挖渠，可谓劳苦功高。”
姚县令心里得意，面上却谦恭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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