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催婚事
清明时节,柔雨未消。
恐怕约张家想办的宴也要拖一拖了。
大家对怀玉的态度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除了薛谌,没几个人爱搭理她。
怀玉闲的没事就在拔步床上一趟,百般无聊,丫鬟看了,就去给老夫人通风报信,这下更落了个好吃懒做的印象。
但试问,在这张家中,院子里的主子谁不是闲来无事,唯独是欺负她罢了。
她心有不悦,说实在的,这张家她怕是来错了,家里的男人只有在休沐日能见得到,她要是上去想问点关于朝廷的问题,立马就被支开。
不比皇宫,她可以肆意妄为,这里只会让人憋闷。
她忽然好后悔跟薛谌说喜欢这里,她是喜欢过无忧无虑的米虫日子,但总觉得在张府,她整个人浑身不自在。
这么想着,她就找了个借口外出。她在张府也会被人拦着,打了个油纸伞,带了个帷帽就出门了。
出了张府大门,她才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
明明只跟外面有一墙之隔,她怎么就觉得,外面的空气分外好,雨水都比里头甜腻一分呢?
她也不是什么好外出的人,不然在长安那会也不会只见过一次薛谌了。
最后,她选择把问题都抛掷脑后,安心逛街去了。
或许是连续几日的雨都让大家憋坏了,今日集市的人格外多,就一条小摊,也要排好久的队伍,不仅如此,还有人刻意插队。
怀玉心说别人插队要不她也插队,毕竟她认为自己脸皮也够厚的,心一横便上前一步横跨过几个人,找了个相对宽松的位置一战,脸红着低着头扭向前面正捏着糖人的小贩。
紧接着,身后的妇人就不乐意了,插着腰,扯着嗓子说:
“欸,你这小姑娘看起来也是个好人家出来的,怎么还插队呢?”
怀玉被说的哑口无言,十分心虚地,脸变得更红了,“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觉得方才那大汉插队,你们也未说什么……
“只是什么?只是没看见我们几个老婆子?看你年纪也不大,就不能好好排队吗?”妇人大拇指指着背后,“去去去,我也不想说什么难听的话,后面正常排队去。”
怀玉被劈头盖脸地凶了一顿,只得嘤咛一声,将头压得更低了,只想快点回到原来的位置。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除了那妇人之外,其他人也对着她指点起来。不成想,她原来的位置早就被人挤没了,看她过来,示意她后面排队去。
她看着后面她本来已经排过的队伍,心底防线有些崩塌。
但也无奈,毕竟谁让她想钻空子去插那队伍呢?
怀玉只得又灰溜溜地回到最后一位,认命地排起长队。
不料想,又有一名魁梧的大汉插了队伍,长长的队伍一下子又加了一截,她刚一探头,就被前方倒退的人撞了一下,而后身后不知道撞上了什么铁板,就这样摔到了地上。
摔倒地上不打紧,但现在可还下着雨,地上湿滑一片,她简直像一只可怜的湿毛小芦丁鸡。
看着前方没人吭声的队伍,怀玉简直是哑巴生吃黄连,又委屈又想指责他们,你们方才怎么不说那汉子,非要指着她说呢?
欺人太甚。
“姑娘,没事吧?”
她的上方传来陌生,浑厚的男声。
她一抬头,免不住吸气,对那长队的愤怒,霎时间烟消云散。
眼前的男人最令人深刻的,是他那一双如鹰的眼睛,而重中之重,是他其中一只眼睛浑浊无比,没有聚焦,十分骇人。
怀玉觉得这人长相恐怖,比薛谌不说话的时候还吓人,连话都不敢说,只敢摇摇头。
而那男人本想拉她,但想到了什么,俯下身抬起胳膊,“失礼了,姑娘请扶住我。”
怀玉哪敢不扶,手立马就搭了上去。
青天白日的,他不可能在大街上打她吧!
“姑娘,姑娘?”
但怀玉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男人也只是将她拉了起来,并未做其他的。
怀玉摇了摇头、
她心疼自己的衣裙,低头看着裙摆上的水迹,男人将自己的纯黑色的外氅拖下递给怀玉,“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一用。”
无论是周还是夏,国风都未对女子束缚什么,怀玉自觉自己是看错了人,眼前这个长相虽然有些骇人,但心肠比那些插队的好上百倍,便也不再扭捏,道了谢便围上外氅,继续排那糖人队伍了。
二人就此别过。
待到她回到张府,她也未曾得知,怀玉摔倒在地时,帷帽翻飞,露出她洁白的下颌,在男人走远一刻钟的时候脑袋里有什么闪现,赶忙挤开人群,回到那排糖人的队伍中去,抓住一个身形酷似身着黑氅头戴帷帽的女子,强硬地掀掉了她的帷帽。
但那女子的相貌却不是他所想。
“你干什么,无赖!”
怀玉回到张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薛谌,拿着两个糖人跟他显摆。
“你看这个像不像我?”
薛谌看了都想笑,他嗤了一声,指着糖人说道:“你说你要去买糖人回来给我,你就买了两个自己的?”
是了,怀玉手中的糖人,是两个衣着不用,姿势不同,发饰不同,但是脸型如出一辙的小女孩。
“啊?你也没说让我帮你带啊!”怀玉天真地回了一句,一手拿着一个糖人开心地比划,“你要是想要记得下次先给我钱,我没钱给你垫付!”
薛谌睨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
“我怎么就没良心了?”怀玉想到今日排队那事,十分怄气,又不想把这丢人事拿出来分享,便说了些其他的,“我只是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呢,如果你想要,那我下次再去好了,这次就把其中一个我送给你,你也不必说我没良心。”
她将两个糖人举在身前,示意薛谌选一个。
薛谌哼了两声,起身上前,抬手捏爆了两个糖人的头。
紧接着,薛某人拔腿就遛,只留怀玉一人在雨中飘零。
待到薛谌的背影都不见了,怀玉才反应过来,
“薛谌,你去死吧!!!”
惊走了几只低飞的鸟儿。
老夫人这边是忍不住了,她听了春儿的前线报道,只想着赶快把薛谌那小子的亲事定了,这个太守的女儿,不是给钱打发出去,就是过几年他这外孙还有心,就再将她寻回来,纳入后宅。
她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左右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晴了没多久,她就安排人去给崔家送请帖去了。
好事是,崔家还真有那个意思,没多久就派人回了信,老夫人心想着这事要成,就赶紧起起草了一封信,夸了一遍薛谌这孩子是多么文韬武略,风流倜傥,惊为天人,刻意隐去了他的身世与前朝的关系。
在接到崔家回信的时候,老夫人笑了,心说这事一定会成。
春宴就定在了四月中旬,老夫人专门叫人将落棠院清扫一番,又趁这几日搭建了一些新玩意,花树的瓣掉到淳淳流动的蜿蜒池水上,颇有股流觞曲水的意味。
当然她这回请的不止是崔家,孟家和杜家在扬州的旁系也发了帖子,一行人就在院落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怀玉因为跟前朝沾了关系,老夫人又怕她一个他人不曾见过的女子在张家被人诟病,也将她叫了过来,嘱咐了一番之后就让她落座在末席。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怀玉这种聚会她没有参加过千次,也参加过百次,那些王孙公子,一个个都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只想使出浑身解数,讨得她的欢心,实在觉得十分乏味,还不如在卷刀寨自己和那长生吃喝来的痛快。
呀,她是怎么了,怀玉摇了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晃出去,现在真是离皇宫太久了,竟总想一些粗鲁的事。
明明,这样的生活,才是她的归宿。
“虞、虞姑娘……?”
她本以为没人认识她,不成想在末席,她还遇到了一个打死都不想再看见的人。
“文……文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文柳儿面上一凝,轻笑说:“我也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还是有缘。柳儿也是来投奔亲戚的,难道你忘了吗?”
怀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是来投奔哪位亲戚的,把她带到张家做客,看来二人关系匪浅。
文柳儿提醒了一句:“崔二姑娘也算我的表妹。”
怀玉嗯了一声,没再做声,只是心中的不安在无限扩大。
毕竟,她们之间闹过不愉快,她要是抖出什么事情,怕不是对她和薛谌二人都有影响。
怎么会突生此等变数?
文柳儿倒是十分乐意跟怀玉聊天,好似把之前那档子事都忘了,左一句右一句的问个不听,怀玉闭嘴品着果酒,偶尔吱上一声,权当回应。
“……已到弱冠,并无婚配……”首席那边老太太正拉着崔二小姐细细谈着,怀玉杏眼一瞟,只见那崔二小姐面若桃花,时不时偷偷往薛谌脸上瞄,看似也对老太太的说媒十分满意。
老夫人为了做这个局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怀玉也问自己,她是真的愿意在这里呆着吗?不仅打听不到皇兄的情报,还要看着薛谌娶妻……不对,他娶妻跟她有什么关系?
都怪他非要亲她,还说什么一定要娶她!
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自认为,两家也算相处融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把年纪也没什么盼头,只盼着我这小外孙能娶妻生子,也便安心了。”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薛谌,站起来绕过崔二,就直接让他们两个挨在一起。
薛谌垂眸看了一眼娇笑着的崔二,后者对上他的视线,脸红着低下了头。
“外祖母,外孙认为此事不妥。”
薛谌抿着杯口,忽然说。
“我断不能就此送葬崔小姐的幸福。”他嘲讽地拉开唇线,将瓷杯置在前方的,慢悠悠地抬手摘下一串葡萄,侧过身躺着,十分放浪地看着崔小姐,细细品着清甜的果实。
老夫人粗头一蹙,紧忙赔笑:“我这外孙平日里就喜欢开玩笑。”
“没,我是真认为不妥。”
他衔下一颗翠色的葡萄,似笑非笑地说:
“因为,我不举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就算刻意不去往那方面想,也能想到,他此番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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